《【科幻】自毁游戏（一）》(6)

孩子的灵魂似乎离体而出，穿过了那片蓝绿色的绚烂，穿破了大地带给他的温度，向着银河飞去，接近它、拥抱它、与其融为一体，穿越时间，飞向那亘古不变的未来，飞向那结束过后的开始，飞向永恒。孩子已经忘记了所在何处，也忘记了身体的寒冷，那颗幼小的心被灌注进了一些更有力量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轻易消失，而是伴随他成长，影响他的思考，承托起他的大半个生命。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早已习惯在别人的眼中生活的沈西，早已习惯活成别人的沈西，在十二年前那个并不寒冷的冬天，在那个有着上千人的大厅里，在那个朝向人群的讲台前，说出那段原来不敢说，却早就想说出的话。那一刻，别人脑子里或许是恍惚、或许是不可思议，但沈西的脑海却是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了一丝波纹，那是他最冷静的一次，做决策时他没这么冷静过，处理文件时他没这么冷静过，一个习惯于冷静的人，感受了一次真正的冷静。他知道，自己很清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卸下那层厚重的壳，把真正轻盈的自己解脱出来，于是自己得以腾空，回头看看那每一个自己。那个热切的、单纯的、追逐天光的孩子仿佛回来了，回到自己旁边，围着自己转圈。这里显然不是转圈的地方，于是沈西带着这个围自己转圈的孩子走下讲台，走出了大厅。下讲台前，不忘走最后一个形式——他鞠了一躬。

三个月前（二）
太平洋时间13：12，奥博斯瓦一号站观察室，距离撞击89天22小时08分
“阿嚏！”正如那个躺在雪地上的孩子一样，思考和失神被一声喷嚏打断。孩子意识到周围的寒冷，大人也意识到身在何处。
“先生，时间差不多了。”路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西深吸了一口气，回应道：“好的，我们走吧。”“观察室离这里不远，很快就能到了。”路逸转身走向门口，说话的同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大叔笑着长舒出一口气。
沈西走进观察室，看到众人已经来齐了，他也注意到好几个熟悉的身影。他走上前，透过那面已经完全透明的舱壁向外看去，眼神左右平移，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一段泛光的小圆弧，非常小。一个金属圆环，离自己有数十千米距离，在太空中这个距离并不算长，现在位于向光区，很容易能看见光滑的圆环表面的反光。
“来了？”一个看上去与沈西年龄相仿的男人走过来，笑了笑。“来了。”沈西同样回以微笑。尽管两人已有二十多年未曾面对面，这么长时间双方都只是在各种媒体上见过对方，但第一次面对面就像分别不久的挚友。
沈西很快地将大片自己所知道的与面前人有关的信息从脑海里调了出来，他熟悉的、他不熟悉的；他接触过的，他没接触过的——他很快将脑海中的信息框架套在眼前的人身上，于是这个人在他眼里顿时又变了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