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歌】西行法师《田庵鹿》(2)

不过我觉得，西行作为一个23岁出家的洒脱男人，惯常以旅行的和歌闻名，所作和歌平俗易懂却诗情高远，常有隐逸与闲寂的趣味。如果仅仅是描绘农家驱鹿的田园画卷，那么这首歌也不会被他收在自选的《山家心中集》。被鹿所惊，不一定是在睡梦中被吵醒，惊破环境的“静”，也可能是打破了心中的“静”。小鹿的惊扰使得山间田园变成了动态，而作者意去惊扰它，这种与自然生物的互动，也就又使自己融入了这幅动态画卷。怀着小小报复心的西行也像这头捣乱的小鹿一样顽皮可爱。如此，末尾二句被动与主动转化之中，田园隐逸的生动生活跃然纸上，更有文字的弹性与趣味。
题外话：学和歌的时候找资料，感觉目前这块空白很多，中文资料非常少。从语法角度来说，这首歌没有古典文法，即便只学过现代日语也没什么阅读障碍，非常适合入门接触和歌。和歌中的意趣与文化令人着迷。如果没有千年之前写下的和歌，我们大概很难想象，山中精灵一般的小鹿会与祸害农田的害兽联系在一起。

读这首歌的时候，想起了去奈良旅行的经历。2020年秋天，正是歌中所写的季节。因为新冠，游客很少，显得异常寂静。我们从春日大社所在的山上下来，天色已晚，周围漆黑一片，甚至需要打手电。下山之后只有小路的公交车站亮着路灯，就朝着那边走。这时我听到了像是鬼哭一样的哀鸣在四周响起，时远时近，又惊又惧不知是什么声音。隐隐看见不远处有几只鹿影，才意识到，原来那是鹿的声音。赤红的枫叶，鲜绿的草地，休憩的小鹿，讨要仙贝的小鹿，白天被阳光照耀着显得可爱又亲近。完全不同于此时被泠然月光和夜幕漆黑所包裹的鹿群。此刻它们像一群山神，令人敬畏而惊惧。毛色深棕的雄鹿从暗影中缓缓走来，高贵又神秘。从此我理解了为何奈良将鹿尊为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