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最后一个夏天（上）(15)

“上次找我借五百。我没钱当时，就没借。”
“哦……五百，他都这么跟我说，‘你有多少我借多少’。这个让我很无奈，我一分都没借。”
天色尚早，我们都没有说要起身回去的意思。我们从来没谁独自提出要先回家。每次都是，突然谁说要回家，却猛然发现对方的嘴巴也在动，在说着同样的话。
笑罢，他又把吉他扶正，却没有弹。我也继续撑着，没有躺下。我们都在等，等对方继续说出什么有趣的事。沉默。我们喜欢说笑，也喜欢沉默。后来，我才明白，我们不需要说话就会感到开心。只要看着对方脸上洋溢着笑容，我的所有烦恼都随着山上的风，给消散到远方了。
彼此都确定对方不会突然再冒出什么话题后，他就继续弹着吉他，嘴里嘟哝着我听不大懂的词。其实，仔细听，都能听懂。他只是刻意压低了唱歌的声音，不打破这宁静。我则继续躺下，眯着眼，却没有睡。
我想起，三年前，高考完后的情形。
查完成绩，他妈妈说，“这就定了哦，你自己的结果。”
“什么定了？”岚阳十分不解他妈妈的话中话，却又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妈妈拖声吆气地说，“这就是差距啊，你俩的差距就定了。”
他没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后来，他独自去了加州。周一到周五，他在学院学会计。他觉得那日子像是在浴缸里转圈儿，伸展不开拳脚却还要使劲折腾。周末，他开车去西部骑马。他写信说，“西部的生活，和想象中的牛仔完全不一样。”我们对西部的幻想，全都来自那一幕幕上世纪的牛仔电影。牛仔们，在沙漠骑着马，来到小镇，在夕阳下，和敌人对决。“砰！”枪声之下，敌人倒下。牛仔沉默了。看着他终其一生要复仇的对象终于死去，牛仔一直站在那儿，沉默。最后，牛仔把枪别在腰上，跨上马，继续孤独的一生。现实中，并没有这样的牛仔了。
两年后，他再回来，继续无忧无虑地玩了一年，加盟各种乐队当临时吉他手。有时候，他会在街头弹吉他，却并不摆扔钱的盒子。这些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终于，他受不了父母的唠叨和催促，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工作。
现在，他刚回来，正站在我的面前。
而我的脑子里，全是索罗的《瓦尔登湖》。当我回过神来，却又重新担忧起了她，和她给我写信的事。

看见岚阳，我不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