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2)

“辜管家！我看你是疯了！你眼里究竟有没有规矩！”柳君予把茶杯砸在桌子上，猛地站起身来，口中传来牙齿紧咬摩擦发出的响声。柳栖吾仍仰头盯着房梁，只是蝇虫早飞散去，阳光从屋顶失修的裂隙透了进来。辜管家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柳老爷的烟斗。两兄弟算是明白了，纷纷应了柳老爷临终的口谕，并排跪在地上。
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两兄弟便各有各的说道。柳君予生性纨绔，先生们说他有绝好的天资，也被他奚数浪费了。终日跟着酒肉朋友厮混，可没少挨戒尺和板子的敲打。不知受了谁的教唆，罔顾家法在外经商，非但没挣到什么银子，柳老爷的资助倒是吃了不少。柳栖吾则不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腐儒。早些年考中秀才，此后就与功名无缘，接连三次名落孙山，先前废科举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自觉读书无望，又拉不下面子回乡，只好自办私塾，教小儿古文经义，常是入不敷出。再说，好几十岁了竟没有一儿半女，拿什么见爹娘，拿什么见祖宗？
跪了有小半晌，辜管家把聊老爷的遗物呈到他们面前。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便开始打量这老物件。老物件上蒙着层酒红色的布，布上又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像是存放了很久似的，看样有一定年头了。“哥，这物件咱在爹那见过吗？看着眼生。”“咱有多少年没回家了，家里变了样咱也瞧不出来。”柳栖吾一边仔细地揣测，一边不耐烦地搪塞。辜管家“唰”一下扯掉红布，两尊佛像跃入眼帘。左边一尊娴雅端庄，面容慈祥，玉瓶轻托在手，另一只手拈一枝嫩叶，静立在莲花座上；右边一尊凶神恶煞，青面獠牙，双手拨弄琵琶，右腿抬起，诡异地站立在台上。见两兄弟一头雾水，辜管家终于松口：“据老爷的意思，两位少爷需给这两尊佛像找好下家，安置妥当，再过几年光景，方可继承所有遗产，辜某便留在这别院，静候佳音！”

两兄弟虽不解其中用意，还是想去照做，一番商量后，柳栖吾挑来左边的，柳君予拿了右边的。就不到一盏茶功夫，回头就见辜管家没了踪影。柳君予见状愤愤地嘀咕起来：“哥，爹这么做，意义何在？”柳栖吾又仰头张望了：“怕是这两尊佛像跟爹一样，都缺个归宿！”说罢，也大步迈过了前堂破朽的门槛。
说是两兄弟离开柳庄后，居然真的照做了。他们不信养育自己大半辈子的父亲，除了两尊廉价的佛像，到头什么也没留下！柳君予没忘本行，随处挑了一处店铺，张口就要换钱。可老板说到底懂点行规，阿谀地堆笑：“这位爷，行有行规，佛像可不能随便就当了，亵渎了神灵就不好啦！”柳君予一挥袖子，指责的唾沫星子飞溅开来：“不就想少花点钱？瞧你那小算盘！我不吃滑头那一套！”“客官您消消火气，这俗话说：请佛容易送佛难。万一触怒神灵，断了咱的财路，可不好说！这佛像虽做工精巧，可卖相实在不敢恭维，现在不给点好处，客官，可没人愿意收拾。”柳君予见老板硬是不松口，也只能草草地以几两银子，交代了这尊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