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by苍阆(2)

我们的工作，99.99%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们所需要纠正的“错误”，来自“未来”的计算结果。一万个可能的未来当中，也许只有一个会真实发生。我们所执行的一万个任务当中，也许只有一个会被将来真实世界中的特工复刻。但正是提前消除了0.01%的风险，我们100%地掌握了未来。
更经常发生的是，我们还在执行任务，任务就被突然取消了，因为随着现实世界的演化推进，大部分任务所对应的未来都将不复存在。对此，穿梭各个时空的未来守护者必须时刻保持着独立与疏离，不至于让自己沉浸在未来的某种可能中无法自拔。
而我恰好犯了这个大忌。
我的任务时空编号为CDCYHLW-2××1，字母个数代表计算的分岔次数，即某个时空的前进方向从唯一变换到多种可能，字母本身代表一种可能，一种前进方向，最后的四位数字代表该前进路线下对应的时间节点。
我的任务目标存在于CDCYHLW-2××1，根据计算，目标具备攻克某个科学难题的潜力和机遇，前后百年内全世界没有其他人能够比肩，而这一科学难题的攻克将极为有利地缓解当时的能源危机。然而接下来的计算显示，目标事业受阻，攻克难题的可能微乎其微。我的任务则是确保目标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才干，最终抵达“未来”系统所期待的未来的未来。直到现在，我依然没能完成任务，美好的社会景象总是可望而不可即。

我原本以为，这个任务也会像之前大部分任务一样，在某个时刻骤然消失，代表CDCYHLW这一未来已被排除可能性。然而，我却一次又一次重复执行这一任务，见证了目标一次又一次的成长、出众、平庸、颓废，疯狂，崩溃，甚至死亡。离任务实现最近的一次，目标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并将其投入技术应用。然而在该项技术的恩泽遍布全人类之前，两个巨型国家开始了长久的冷战对峙，恶果波及全球，科技反而陷入停滞。在这以后更远的未来，什么CDCYHLWCD，什么CDCYHLWTE，有饥荒，有战争，也有妥协，有和平，只是没有“我”的痕迹。如何将更远未来中的“好”确立下来，是别的未来守护者的任务。
也许对于真实世界，2××1年还非常遥远，也许是这一未来占据非常大的可能性，现实的推演依然无法将其抹除。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凝视目标，以人类或是其他形态，同性或者异性，父母或者子女、朋友或者配偶等任何身份介入目标的生活，甚至相伴一生。
最初，我产生了厌恶。我开始无视任务的规则和指引，或是肆无忌惮地在CDCYHLW游荡，或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与目标沟通相处。无论进行多少次的计算，无论现实和未来的进程如何推进，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当厌恶一次又一次达到顶峰时，我会毫不犹豫地以亲手结束目标生命的方式来重启任务，虽然明知新的任务还是重复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