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难醒 随手写小段子

皓都一眼就望见那双眼睛。
他很少敢于去看赵孝谦的眼睛，却记得分明，那少年人的眼光，总如鹿望天河，星野三千，此世璀璨，尽在其中。
可如今赵孝谦黑沉沉的瞳仁中，再无其余光彩，唯有一豆烛火惨然摇曳。
赵孝谦散着头发，咬破的唇上血迹已经干涸，在嘴角洇开模糊的一点。他怔怔直视前方，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皓都。皓都心头大恸，嘴唇微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站在原地进退不能，赵孝谦此时忽然动了。他有些迟滞地转头，目光落在那盏仅剩的灯烛上，看了片刻，竟伸出手生生将那烛火摁灭了。
那双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终也是消没了。
“殿下！”皓都失声喊。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瞬时倾覆，也淹息了旁的声音。皓都听到自己的心跳，重鼓般一记记敲在耳畔。
这黑暗掩着他，这声音催着他，忽地，他便生出一股不管不顾的勇气。
皓都慢慢往前几步，分辨着赵孝谦微弱的气息，犹疑地伸出手去。
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他的指尖，很快只留下风干的微凉。皓都却觉得方才有一根细细的、冰冷的针扎进皮肤，飞快窜入五脏六腑。
他失魂落魄地低声唤道：“殿下……”
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黑暗中唯有赵孝谦断续的呼吸，隐隐发着颤。
皓都一阵如梦方醒的眩晕。
他想，他是……哭了？
念头既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反反复复想，一遍又一遍，好似在黑暗中徒劳奔逃，既无来路也无出口——只是想，他哭了。
终于，不知何处一声无声轰然，这无望的失途人在自己来得及清醒前，一下子跪下身去，伸出双臂将身前模糊的身影抱在怀中。
赵孝谦的呼吸顿了顿。
“别碰我……”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只在皓都胸膛轻推了一下，哑着声音道，“滚……”
“不想死就滚……”
死？皓都茫然想，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他此生最畏惧的事情，早已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