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2)

最后他的双手隔着床单安放在了他的心口，省却了贴着肌肤所要去追寻的跳动的快感。有了层阻碍，便省去了这一过程。
如此，他可以很轻松地，放弃对跳动的生命的鲜活的感知。
二
神，祂的光辉！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高呼。
耳边传来隆隆巨响，仿佛远古猛犸巨象群在平原上奔跑。他张开双眼，发现自己全身都浸在泥潭里，唯有面部裸露在空气里，他是后仰倒在了里面。他双手撑地慢慢站起，地面有微微震动，耳旁的巨响愈发清晰，他看向前方，烟尘滚滚，迅速向他逼近。
可他站在那，只用手边掏边掸，除去身上大部分的泥浆。直到烟尘扑面，他好像才意识到危险。黄沙里的影子逐渐显现，他不自主的朝后退了几步，却好似被一块石头绊倒，又后仰倒进了泥泞里。泥浆迅速淹没了他，应激反应让他迅速闭上了双眼，泥浆瞬息间填入他的双耳，鼻腔。
他狠狠地呛了口气，双耳发鸣，却又在此刻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唤:你是神的使者吗？
他无法作答，甚至未曾思考，他此刻只顾在泥浆里打滚，挣扎着欲起身，向自然谋求一口畅快的呼吸。大地已经在起伏，他的双耳被一切有形或无形填充，他努力先撑起脖子，将脸挣出泥潭，让鼻子可以通气。可露出的脸迅速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黄风，他的视线迅速被一个巨大的黑影填充。

身体突然失重，他的意识在涣散前，仿佛又听到了那一声声呼唤。
神的光辉！
神的光辉！
祂，是神！
——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捆绑在十字架上，十字架被立在由巨石层层堆垒而起的圆台上，四周一片漆黑，仅有的的光就是这祭坛般的建筑上，次第而上的每一环上，被人所举起的火把。
这环绕的火焰刺不破这四周的暗，他回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看了看眼前站着的一个身着白袍的老人，火光映照着的这个人熠熠生辉。
“这是，神的使者。”
身着白袍的男人环绕了他一圈，却是对着下方高举火把的信徒高言:“使者带来神的旨意，科技的罪恶毁灭了我们的家园，我们的未来，唯有依托信仰，才得以存在。”
他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的大脑里突然有了画面——一座座万丈高楼突然轰然倒塌，地上密密麻麻的黑点被这倒塌的高楼淹没，喧哗的声音在他大脑里不断放大，他处在废墟中，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一切又在某一刻突然静止了下来，他仿佛走入一幕默剧的舞台。
人类创造了这些冰冷的钢铁石块，冰冷的钢铁石块此刻毁灭了人类。
他踩在血肉混合的钢铁废墟上，没有声音。黑色的光流在这静止的画面里突然窜过，它所留下的轨迹上干干净净，连灰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