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马萧萧泛红樱(4)
女子放下珠帘,叫来一个伴当一番耳语,那少年当即从车上搬下三张胡床摆好,女子请常、宗二人落座,二人虽不知她是敌是友,但佳人相邀,却之不恭,只好相从。女子又吩咐众伴当摆铺桌几,备上茶水,坐在车内,三人踞坐而谈。
三人聊得愈来愈投机,常、宗二人只觉这女子虽然年轻,却是谈吐不凡,虽然有时显得锋芒毕露,但是也不乏独到的见地,不禁大为佩服。
彼时鼎内水煮三沸,沫饽浮动,那女子熬煮的又不知是哪里的茶叶,已是茶香四溢,林中的镖局众人和诸少年无不闻到这股茶香,只觉与林木百草之香相融,清新自然,竟致渐渐忘了时辰。女子命人给二人斟上茶,二人都存有戒心,虽然与女子相谈甚欢,但面对对方递过来的茶盏也只是恭敬接下,并不即饮。女子也不以为忤,从驾车的那个俊俏少年手中接过茶盏,自顾自饮起来。那俊俏少年,也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张琴来,看起来甚是名贵,十指拨动,一曲南朝乐府悠然而出。曲子虽然优雅灵动,奈何两人都不大懂音律,但见那少年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十根手指宛若削尖的葱根,这恐怕便是书中所说的“面如好女”吧!
以前,饮茶品茗是只在世家贵族或寺院庵观才有的事,民间此风还不盛行,烹茶的技术也比较原始。直至本朝陆羽于千岛湖相知山庄翠湄居内潜心著述,始成《茶经》,熬煮茶叶之法才算成熟,并逐渐在民间流传,陆羽也因此被奉为“茶圣”。只是陆羽传下的煮茶之法虽然完备,却也需要很长时间烹煮,故此待茶煮毕,午牌早已过了,距离傅镖师前去探路也过了好一会儿。常青文心中奇怪,但又怕引起外人疑窦,不敢表露。
这时,原本被派到官道上放哨的趟子手忽然冲了过来,口中大叫道:“常镖头,他回来了!”
霹雳似的一声喊,常青文好似发梦惊醒,一时也忘了向女子打招呼,便与宗镖师一同冲出林子去。
待二人来到官道上,顺着趟子手手指处遥望,常青文只见从谷中奔出一匹马来,鞍鞯都在,只是不见骑马之人。不待他吩咐,早有几个趟子手上前奋力制住飞奔的马,牵来常青文面前。常青文紧缩着心伸手往鞍前行李中一掏,取出一张过所来,见上面写的“傅青干”三个字,正是方才探路的傅镖师的名字,这才省得自己刚刚只顾说话,傅青干却已半天不曾回转!
常青文心道不妙,立刻吩咐宗镖师赶快回去护住镖车,自己单人独骑去谷中看个究竟。宗镖师再三劝说不过,知道这个总镖头的弟子平素在镖局中人缘极好,对同门师兄弟向来极是爱护,此刻师弟有难,说什么也要去救的,只好叮嘱了两句,任他去了。
却说常青文提了一把长剑,催马便向谷中而去。本来他还想谷中的草寇强盗只怕早被官军剿灭干净了,即便真有个别贼人,这些贼黑芝麻听了师父的名字多少也要给扬威镖局个面子,定是傅青干这厮“嘴上无毛”,与人争执起来,大打出手,偏生自己武艺不济,叫人捉去。他心中正盘算着待会怎么善了,哪只进谷看到的第一眼却叫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