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遥远星辰归来的故人(7)

“开拓计划是他们这一辈人拼了命才能撑到今天的，或许他们是被辜负最多的人。”
“……虽然现在说这话可能有些煞风景，但他俩心情都还不错，”阿荧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下去，“毕竟是因为火星结缘，在这里建立了新的家族，就像捡了儿子和儿媳一样。我觉得他俩还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的。”
“这倒也是她的风格。”聊起故人时，上校脸上终于挂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以前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总能鼓舞我们。”
“保持乐观和对未来有所期待，这是继续战斗下去的前提，”阿荧道，“她总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是她的风格，”上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可能我只是在担心自己没办法做好一个普通人，在这一点上我还是不如她。”
“我觉得您应该会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阿荧道，“或许也会有很多困难和需要实验的过程——抱歉，这个比喻只是职业习惯。”
“我不知道这和造火箭比起来哪个更容易。”上校并不在意阿荧那如同职业病一样的比喻，反倒觉得顺着这种感觉说下去让他更觉得自在。

“哪个容易很难说，但都有意义。”阿荧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农场，又扫过发射台，最后落在遥远的蓝星上，“对身边人好一些吧，理想尤有后来者在。”
太阳会沉落下去，而当黑暗再次被太阳的光芒所驱逐时，所有人类的存在都会从火星上被抹掉。
人类或许还会重新离开地球来到火星，但当太阳燃烧殆尽只剩余烬而化作红巨星吞噬一切的时候，人类还会继续存在么？还是说一切文明存在过的痕迹都会在这冰冷的宇宙里烟消云散呢？
或许到那个时候已经离开了太阳系之外——文明、人类存在的痕迹都得以存续，直到宇宙迎来热寂的那一天，一切也将重归永恒的静滞。
上校发现自己害怕的东西或许不是大地上生活的未知或是激情燃尽后的平庸；而是所有已死之人和将死之人都无法逃离的命中注定的虚无。
那是他永远无法战胜的虚无。
不过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逐渐可以同这种虚无和解了。
“我已经接受了世上没有永恒的事物——无论伟大或者渺小，”上校凝望着蓝星，在与阿荧望着同一个对象的时候甚至比他们凝望彼此的时候让上校觉得他们更能理解彼此，“但在这几十年里走过的时光、经历过的一切、相逢过的所有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无人记录，也不会被宇宙所忘。”

“或许人类真的是为了爱与革命而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