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雪(2)

谎言在年轻人身旁坐下，待狱警锁上铁门。他猜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你为什么被抓到这里？”
年轻人只是往靠近他的方向稍稍挪了挪，依旧没有开口，囚室中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充满杂音的广播除了放独裁者的演讲，也会播报前线的战况。帝国军全歼革命党人一整个集团军的消息循环了三遍，夹杂着狱警们碰杯、欢呼的声音。
在看不见天空的地方也看不见时光流逝，但谎言猜外面已是深夜，因为烦人的广播消停了，只剩下此起彼伏音色各异的鼾声。
旁边的年轻人并未安眠，谎言于是又问了他一次。
年轻人神色慌张，示意他噤声，却挪得更近了些，用细若蚊蝇的吐息声回答他：“我在独裁者刚上台的时候，写了首赞美自由的歌。”
“你想反抗？”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要写这么危险的歌？”
“唉，这是我的工作，只是为了讨口饭吃。那时候谁知道这是禁忌？”
谎言觉得自己最初的猜想没错，这年轻人不过就是个乞丐罢了，甚至还要更可悲些，总之，他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在谎言沉思的片刻，年轻人再度开口：“那你呢？”
“我是革命军。其实像我这样被俘的将官早该被处决了，他们还没有动手，大概是想在败仗时拿我当人质吧。”
“你说，他们要打败仗啦？那……外面的情况究竟……”
他隐隐觉得提问者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所以他稍稍坐正了身子：“我说过了，下雪的时候，革命军就会解放这里。”
他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终于吵醒了他们近旁躺下的囚犯。对方不耐烦地咒骂了一句，年轻人便不再言语，默默地蜷缩在墙边。
第二天清点人数时，谎言见到了很多带着镣铐的犯人和托着步枪的狱警，所有人似乎都长着同一张面庞，倦怠而麻木，广场上挤满了人却毫无生气。于是谎言高声对他们说：“亲爱的同胞们，不要害怕。在这个冬天里，革命军就会赶到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狱警，但不是用枪，而是用笑声。因为此时此刻，广播里正说着帝国军又“解放”了一处革命军的城镇。
他们笑了好一会，不知哪个问了句：“说说看，叛军什么时候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