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恐睡症

车灯构成的流光逐渐黯淡，直到变成零星的几点。远处楼房的上的黑棋终于占据了优势，但仍有几个白棋在顽强抵抗。
“一群不懂珍惜的家伙。”我叼着仅剩下的烟嘴，双手交叉趴在天桥栏杆上望着这城市的黑夜，“我想睡还不能睡。”
不，不是不能睡，是不敢睡。
我三个月前曾因为做梦太多而半夜惊醒，特意找了医生拿了据说能安眠的药。
但吃了药之后才是噩梦的开始。
不对，我已经没有噩梦了。准确的说，我做不了梦了——吃了药之后我失去了做梦的能力。
没有梦之后，睡觉之后便只有一片虚无，甚至连黑色也不是，那是最深层的恐惧，失去了一切，没有了感觉，没有了自我，没有了重复的世界。这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我试过一切办法来使我睡着，但我始终不肯面对那寂寞的世界。
我想过去报复那给我药的医生，但事实上是我自己抛弃了梦，医生并没有错。
双眼下窝的脸庞略显恐怖，死盯着还开着灯的房间。“真蠢啊，”我想着，“明明有做梦的权利却不使用。”
我又开始怀念起了以前做过的梦。仅仅是安静的呼吸，仅仅是沉沉的睡去；或者是接受宽恕的人，或者是拥有希望的人；悲伤的事，痛苦的事，遗憾的事，寂寞的事，苦闷的、空虚的、可怜的、不可原谅的事。那都是我曾经触手可及的梦。
终于，只剩下了路灯的光还在摇曳
我将烟头使劲摁在栏杆上，想借此来发泄心中的不爽。随后又突然失去了力气，向后退了几步，任由烟蒂自由落体。
我走下天桥，走向北方——据说掌管梦境的神住在那个方向。
太阳开始逐渐将其他光挤出城市。我从仿佛已经变成怪兽的嘴的城市中走出，向着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