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自愿3

黑暗在这里来得很快。铁窗过了中午就开始昏暗起来了，陷入整个建筑物的阴影中，只能恍恍惚惚捕捉到一些光线，迷迷蒙蒙的。估摸临近傍晚，太阳自由地越过地球的另一端，这里就看不太清了，而又为了节省开支，晚上只有两小时的电灯，仅供吃饭和洗漱，自然是谈不上闲暇。所以，在阳光还能透过铁窗照在这污浊的地面上，给整个空间提供光亮的时候，他们俩还有心情谈论自己进来的经由，也还具有激情去抗击突如其来的变化，但一到夜晚，一到布满黑暗难以辨认四周的夜晚，他们的热情和光亮一同消融了，各自躺到自己的床上。
他睡不着。不过他知道，睡他上铺的人，在白天逆来顺受，接受自己悲催命运的人，已经进入甜蜜又安详的梦乡，短暂地从这个不断给予他痛苦，但却使他毫不在乎的世界逃进美好的幻想中。不过，他睡不着，他躺在下铺，不能像睡上铺那样看见一无所有的天花板。他看到的只是经过时间摧残的床板，已经长出一块又一块霉菌的床板。比夜晚更黝黑的菌落，这里一块，那里一块，从床板的这里爬到那里……他望着，睡不着，也不愿睡着，因为他能想象到自己背后，自己正在躺着的床板也会是这么肮脏，也会是这么布满了霉菌，它们会慢慢地长满整个床板，然后长到他的身上，从他的鼻孔，他的嘴里，爬进去，爬进他的肺里、胃里、心里，直到他由里到外都长着霉菌，直到他成为霉菌……他还睁着眼，比恐惧更痛苦的枯燥和无聊冲刷掉了他的想象……漫长……夜晚是如此的漫长……直到铁窗再次露出光亮，他才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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