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蛾眉

我第六十六次经过街角这家水果店，我之所以能够记住这个数字，是因为我第六十五次经过这家水果店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个红色连衣裙的少女。
从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女算起，已经六十四次余了，期间错过了六十三次机会，买了十二次水果，专门路过的，五十次。还有一次，在洗手间血流不止，同事打了120，搬到救护车上之后，匆匆瞥到了一眼。
第六十六次，她依旧穿着上次见到时的红色连衣裙，即便温度已经来到了40度，也只能看见她若隐若现的脚踝；头发从披散在肩上变成了一个扎在脑袋上的丸子头，手在随意挑选这某些水果——从苹果变成了西瓜。
我踏进了这家水果店，店里的一切我几乎都熟识了，门口停的电动车刚充满电，男主人从几百米之外的五金店刚刚吹水归来。偶尔也会喝酒，路上遇见熟人会大笑着骂道：“听说你猪笼灌水啦！”踉踉跄跄地走回榨甘蔗机旁；而女主人则沉静内敛了很多，不多话，只会默默地称重、收款、装袋、呆坐一旁。
我应该和她说话，我想。
该说什么好呢，礼貌的推荐适宜的水果？还是装作无知的路人，请教她便宜又美味的选择。哪种似乎都不合时宜，我似乎看见了她礼貌又简单的三言两语，结了账蹬蹬踩着高跟鞋走出门口，留给我一个红色的背影和绝对要超过六十六次的等待。
所以，抓耳挠腮的我，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我在黑暗追逐着高跟鞋的响声，擦肩而过了无数烟头一闪一熄的男人们。我一直跟着她，转了两个还是三个街角。终于，她站在了一扇玻璃拉门之前。门上还斑驳的贴着：按摩，保健，全天营业。
还有悬在门之上的红色漆字招牌：螓首蛾眉。
终于，我能触及了她的目光，可只有那么一瞬，我低下了头，继续向前走，越走越远。
我似乎听见了谁说，没有人会走错这个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