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河(9)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年，他虚岁十六。那夜两人信誓旦旦许下的誓言，从此变成了一根坚韧无比的锚绳，将他们的船牢牢地固定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周公河岸上。
可是后来，绳没断，船沉了。
第二年的春天，他在河上游的水库游泳时，因腿部急性痉挛，不幸溺亡。
而在家里苦苦等待着某日相见的她，在毕业后方才得知这一消息。
晴天霹雳打在她的身上，以致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那日，雨下了一整天，她躺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天，泪水浸湿她的枕头，也打湿了她的长发。即使她的母亲拖着患有支气管炎的病躯，也没能敲开悲伤的女儿的房门。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除了懊悔，也许只有是懊悔，或许还夹杂着一丝愤恨，但又是那么无力的愤恨。

她去翻，去找，去寻觅所有能证明他曾经存在的物事，可是，一无所获。
她呆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忽然，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窗台上，当年他摘给她的两颗柿子，一颗完好无损，而另一颗，已经腐烂发霉了。
【七】
在我小学毕业后，父亲载我去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没有周公河，没有船夫，没有理发店，没有母亲，只有一泓浅浅的水塘。
那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说，在他小的时候，那片水塘还是很大的，小时候他就喜欢和小伙伴一起在塘里游泳，只是后来大家都长大了，被遗忘的水塘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臭，以致最后更没有人愿意去玩了。
我默不作声，只是兀自看着窗外。风吹过无边无际的稻田，吹过又细又长的田埂，吹过窸窸窣窣的柳树，柳叶随之应声下落，落在死气沉沉的那方水塘中，连一丝涟漪也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