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月》
二经历了一百天白昼的地方又会经历一百天黑暗。月亮早就脱离了地球飞往遥远的深空。所有的昆虫都会从潮湿的地下钻上来,爬满柜子和房间的角落。女孩站在卧室里,她是盲人,天生就看不到昼夜的交替,于是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把白昼过成黑夜,把黑夜变成白昼。女孩的耳朵很灵敏,能听得到任何细微的动静,她知道有人正在开门,是她的母亲。“极夜之夜来了,我们要到有火把的地方去。”母亲拉起女孩的手,拖着一堆行李,就像过惯了餐风露宿生活的邮差迈开了坚实的步子。母亲紧紧攥着女儿的手,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这个时候,盲人才是最有用的。我们是要说这个母亲伟大,还是女儿伟大呢?
旅途注定是孤独的,叫喊也是徒劳,只有呼号的风和虫豸爬行的声音。也许你足够幸运,能碰上迷路的逃难者,再幸运一点,他们知道火在哪里。但大多数人是不幸的,他们甚至走不出这个小镇,走不出这个社区。于是又可以听见哀嚎,你也无能为力,只能听着,把他们想象成风和虫豸。女孩受了苦,她的脚底磨出了血泡,两条腿变得僵直,母亲紧攥着的手让她的胳膊麻木。“妈妈,我走不动了,我的腿不听使唤。”“再坚持一下,女儿。”这样的答复是无情的,然而对于一个在黑暗里的正常人来说又是合乎逻辑的。
她们就这样走了一个月,水喝完了,事物也消耗殆尽。行李空了一大半,其余的都是不值钱的衣服。终于,远处的火光使本来意志消沉的母亲变得兴奋,她的眼睛在经历了一个月的黑暗以后竟然还可以看见东西。此时她的女儿又变回了盲人,从黑夜中英勇的战士变成了白昼里娇弱的花朵。
一百天很快过完了,白昼却没有如期而至,天气越来越冷,墙上结了厚厚的冰。庆幸的是燃料还够用几百天,食物也很充沛,因为人们在那一百天的白昼里从不休息,机器总是没日没夜的响,植物也长得很快。现在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祈祷,白昼赶快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