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艺理发师·老人与昏暮》

清晨刚开门，就有个老太颤巍巍地光临，我连忙将她扶住，搀到椅子上。
她说她要烫头，烫完还要染黑，好去见孙女。
可她满头银发，染膏再浓也遮不住近百年岁月的白，稀疏的几十根也烫不出什么造型。
可她还是坚持要做，我只能硬着头皮调好染膏，给她刷上，盯着时间静待。
老人絮絮叨叨地讲起孙女，语气里满是自豪，好像她孙女是个盖世英雄。
虽然真的是英雄吧，她孙女是一线干警，曾在枪口下救出几名孩童，腰上因此中了一枪，留下永久的伤痕，确实勇敢，但还算不上盖世。
当我问及她孙女的名字，她顿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回想起来。
“夏……夏庭怡。”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柜台处的学徒一直看我刷染膏，现在可能累了，把下巴靠在左脚上，目不转睛看手机上的动漫，冷不丁蹦出一句，全场气氛冷凝。
我此时真想狠狠拍一下那小屁孩的头，眉毛控制不住地高高挑起，瞪着他一刻不离。
他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放下手机站正，大气也不敢出，在墙边当人柱子。
老人似乎心梗住了，哽咽着捂住胸口，好一阵没说话，豆大的两滴泪落下来，突然绽开笑容。
“小伙子真会开玩笑，我出门之前她还送我了。”
我一句话没说，静默地梳理她的头发，徒弟则在一旁尴尬地傻笑，手指抓抓脑袋，这是他不知说什么时的习惯动作。
头发梳到一半，老人突然叫我解掉围布，我以为她要如厕，就拿掉了，她却一挺身走向门外，在柜台上拍下一摞零钞。
徒弟要去拦她，我摆摆手让她别去，就目送她走远。
希望她能安全到家吧，她的家人一定也在找她，这座城不大，看到环境陌生，她应该不会走丢吧？希望如此。
她孙女确实在一起爆炸案中死了，当时这事轰动了国内外，霸占大小报刊头条数天，恐怕只有老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