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存在即合理(2)

“诺布，你又不好好听课，这道题我讲了多少遍了？现在就是给你们这些不会的人讲，别的同学早会了……”诺布尴尬地垂下了头，低着眼帘偷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就会同情，也许他也努力过了呢，也许他只是不适合学习呢……老师想到这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能用那个他用了无数次的结尾：“你多学学你的同桌平措，聪明又好学，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人家下课也在玩，但是人家学习也不差……“
诺布低着头不去看平措，平措也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去看诺布，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诺布，看了一眼那双眼睛。别人的眼珠是黑的，他的眼珠也是黑的，别人的睫毛不短，他的睫毛也不长，可是别人的眼睛只是眼睛，他的眼睛就像吸盘，别人的眼睛里可以把人装进去，他的眼睛好像把别人连带着灵魂装了进去。诺布的眼睛真好看，平措感叹过好多次，就像这里的天空一样纯洁。
但这双眼睛换不来好的成绩，也换不来好的家境，诺布真的学不进去，再过一个月，中考之后，诺布和一部分孩子，就要过上那种人们想象中的美好生活了，他们将回家放牦牛。而像平措这样的孩子，将会考上普通或重点的高中，然后继续苦读。

二
这是一年半后的一天，平措从外地的重点高中回到了他的家乡，进入了高中，繁忙而又色彩斑斓的生活模糊了他对过去的记忆，回想起在家乡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但却觉得那么遥远和陌生，是一段没有具体感觉而只有形容词的记忆。但他对诺布还记得很清楚，因为他们是三年的同桌，也因为诺布的那双眼睛，只可惜……那双他喜欢的眼睛，后半生也只能盯着牦牛，盯着进了屋只能摆下一张脏脏的床的毡房，哦，对了，还有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平措笑了起来，是的，他刚听他母亲告诉他，诺布马上要结婚了，两个人都刚刚十八岁，而且邀请初中同学和老师去参加。这个场面很有意思，相同的年龄，平措自己还在考虑学习成绩，而诺布已向成年世界迈了一大步，要娶妻立家了。平措继续笑着，因为他觉得他这个朋友虽然以后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见识，但起码可以收获一个平淡幸福的家，没有落得一文不值。平措笑得很开心，不止为了诺布，也为了他自己，他是唯一一个考上那所重点高中，那所中年妇女提起来就要咂嘴的高中，好像进了这所高中就已经进了保险柜。因此，听着邻居亲戚们的羡慕声，平措竟然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骄傲，尽量不让自己的高兴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