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是无垠的人生(13)

我问他为什么这间房要便宜那么多。
他直言不讳地说这里上个月死了个人，晦气没人要。
我一进门，立刻感觉到十分熟悉。在某个梦里，我和肖琪曾一起蜗居在这样逼仄的房子里，彼此相互鄙夷，又彼此相互依靠。是否是因为少了那个我，所以导致了她的自杀？
在某个梦里，这样的故事一定会发生。即使现在没有，将来也一定会有。如果我活的够久，做的梦够多，梦里的人生一定会穷尽我的设想......
我惊奇的发现这个二十平米不到的小屋里居然有一隅里落满晚霞的光彩，我走去那个小阳台，迎面见到一片未开发的郊区。夕阳的光芒在消逝，眼前没有路灯，没有城市的色彩，整个世界在急速远离，没入黑暗，彻底消失不见。
回到公安局里时，强子给我找来了所有肖琪死亡资料的副本，罗列在我面前。他告诉我，房东上门催租时才发现肖琪死了好几天。
我见到肖琪躺在凌乱的床上，眼睛和脸颊都凹陷了进去，神情有些安详。她紧闭着眼睛，被子严实地盖着身体，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这会儿你可信了吧？
嗯，她死了。我敷衍着回答强子。
有时，在无垠的人生里，我会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有时以为自己睡了，却在别的地方醒来，有时以为自己醒了，却只是陷入另一个梦里。睡着和醒来又有什么差别，也许肖琪也许只是从噩梦里醒了。

回到自己的公寓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似乎是我要承担起肖琪不再能感受到的困意。
天黑了，我闭上眼。
8
一股刺鼻的气味，令人不安。
是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这味道只让我感到惊慌失措。小病不用管，大病管不了。我相信自己身上不会得什么大病，但这种空洞的信念没有任何力量。交不起社保的日子已有好些年了，却始终无法摆脱社保欠费时的恐惧。
为什么我会在这？
我想到那无尽的梦，立刻想到睡梦猝死的可能性。
毕业以后，我只工作了两年，整天想着很久以前和肖琪说过的那些话，辞职了，没日没夜地熬，写小说，写剧本，捣鼓了三四年什么名堂也没弄出来。房租交不上，社保停了，养老金停了，能停的都停了。最后我还是没钱了，房东想叫停房租合同，我就赖在屋子里不走。
医疗仪器发出的警报，点滴输液的滴答声清晰异常。
我离醒来似乎只差一步之遥，我随时可以睁开眼，但是我怎么付得起治疗费。微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代替喉咙发出叹息。
我听见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是肖琪。
于是我很努力想要睁开眼，才发现做不到。我可能还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