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与燕子(6)

“浮士德。”那把弩的主人的名字。灰喉习惯这么直接呼唤那把弩，仿佛就能够唤醒另外一个灵魂一般。
她将雨伞靠在那把旧弩旁的时候，动作突然僵了一下。她想起老板向她描述的战斗场面，废墟林立，烟尘四起，一边因为战友们的咆哮热血沸腾，一边又因为源石技艺的影响而瑟瑟颤抖，悲鸣与爆破声混杂，空气中混杂着腥甜又苦涩的气味，那场战役似乎就在眼前呼之欲出。这一切都形象到，灰喉开始怀疑老板以前是整合运动的人。
——他以前是整合运动的人？说不定真的有这个可能性。那也许他会知道，那个自己所担心的那个弩手，最后到底怎么样了。阿米娅说过感受不到源石力量的存在了，但那时的灰喉仍然心存一丝侥幸，她竟期盼那个人可以隐匿行踪逃走。
于是，一周后，在一个晴朗到天空中连一片云都没有的下午，灰喉带着那把长柄伞和旧弩箭来到了龙门的那家旧咖啡屋。“老板，草莓奶昔有没有？”这可是上次的约定。这次没有牛奶，也不加蜂蜜，但我带来了称得上是礼物的东西。“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老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同上次不同的是，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灰喉看到老板一个一个摸过柜子里的罐子，于是干脆把东西放下，自己跑过去帮忙取料，就像一周前的那个雨天，他们一起磨同一杯咖啡一样——只是可惜这次的奶昔没法分享。老板的眼睛被绷带缠着，所以灰喉大胆地直接扭过头看老板的侧脸。

“我有预感，你这次来，似乎不是为了和我闲聊。又是什么任务吗？”老板洗好了早上新到货的草莓，挑出两个个头最大的递给灰喉。“恰恰相反，我正是为了和你闲聊才过来的。”灰喉将草莓放到最上面，然后插上吸管，“我给你带了东西，猜猜看。”
“不是上次的那把雨伞吗？”
“其他的呢？”
“小姑娘，公布答案吧。”
“……你以前不这么叫我的。”灰喉试探道。见对方一怔，她继续说：“你以前叫我‘罗德岛的燕子’，对吧？”老板整个杵在了原地，一言不发，于是灰喉将手边的东西挪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包装，牵过店长的手，将那双指节冰凉的手放在了上面。店长轻柔地摸索着灰喉带来的东西，仅仅只是一瞬，他就知道那是什么。
那曾是他的第三只手。
“作为一个弩手，你实在太多话。”
店长突然笑了，他把手从那把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但却仍然被人保养得不错的弩箭上挪开。“你其实没有失明对不对？”灰喉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绷带，把绷带摘掉，浮士德！你骗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