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练习】唐三葬（克系）20201101(3)

那诵经声来找我了，隔着十几年的时光，像是嗅着血迹的恶犬。
于是那诵经声就真的出现在我耳畔了，隐隐约约，层层叠叠，和那脓疮僧人的疯言疯语逐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幻觉，哪个是真实。唯一确定的是那诵经声不断地宏大起来，我的视野缩小、上升、旋转、开始出现大片大片斑斓的色彩。周围的世界随着诵经的声音扭曲模糊，一切都像是沸腾起来的浓汤，冒出模糊而没有形状的气泡。唯一越发清晰的只有那诵经声，它逐渐变大逐渐变大，到最后，它充满了一切，震耳欲聋，巨大的仿若雷音。
我只记得这诵经声仿若雷音。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条大街，又是怎样回到我家的宅子里了。等我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身披着那件袈裟，手拿着那根禅杖，跪坐在自家的书房，眼里满是泪水。书房外大雨瓢泼，天色暗得让人分不清时日。我脱下袈裟，才发现袈裟像是某种皮革缝制的，但皮质却与我之前所见的都不相同。那禅杖也并不是一开始我所以为的劣质品，之所以歪曲，实际是它本身是某种动物的脊骨。
可出乎意料的，我并不厌恶它们。我走出书房，淋着雨走遍了自家的宅子，看见宅子里的下人仆从全部都被残忍地杀害了，比对痕迹，大概是我用手里的禅杖杖毙的。再进入宅子深处，不出所料，我的亲族也尽数被杀死了。我不知道身体孱弱的自己是怎样用这根称不上好用的禅杖杀死这样多的人，但我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我在那诵经声里见到了佛祖。
那盲目的痴愚的无可名状的佛祖身畔尽是无可名状的菩萨罗汉，他们演奏着凡俗不能耳闻的仙乐梵曲，端坐出凡目不可直视的庄严宝像。
那是极乐世界。
佛祖让我看见了世界的原本，传授了我世界原本的经书，我是曾经的金蝉子，我终究要唤醒沉睡的几个弟子，把世界原本的真相传播给世人。
这是大乘佛法。
这场大雨里，我披着袈裟，拿着禅杖，杀死了自己在凡俗里的所有牵绊后，跳入了长安的护城河。我梦里那个饿鬼一样的僧人从护城河底浮上来，斩断了我的头颅，将它和其他一些骷髅串在一起，围成一串念珠。
我尚且还留有一些知觉的头看见自己的血在水里氤氲开，那个狰狞的恶鬼隔着雾一样的血水开口。
他说：“师傅，这是第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