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荔枝 序(2)

我像在食堂排队等着吃饭的学生，跟在他后面，一步，一小步，进了大楼。
回忆像群狼围着我，但他们不想撕咬我，只是踌躇地看着我。
胡思乱想着，我们走进了档案室。
小陈四处翻找，发出类似刮玻璃的声音，让我想揍他一拳。
我不自然地站在一边，直到看到他拿出了一叠文件，看了半晌，才慢悠悠从里面掏出一个，认真地往里头寻着纸张，最后也是不紧不慢地递给我：
“作家，这大概是一首诗……”
稿纸是县一中办公室的，字写得端正，像一年级小学生作业本上的天地人日月星。
小陈凑过来，我们于是一同专注地看着纸上的片语。
“一看到荔枝，
我就想到海棠，
这是一种莫名
而又不错的联想。
又潦草下了一场雨，
并没有立刻给我一阵寒。
黑夜是巨人的肚子，
月是他的大口
我们都在他的胃里搅动，
有时奔逐，有时惶恐
那么此时的任何思考
便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疼痛。”
我生在南方，一个靠海的，没有荔枝的小镇上。夏秋这里多雨，也颇沉闷，除此便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了。
我在市郊的一所初中工作，无聊时便故意写一写让人难懂的文字，据说很受一些人推崇。

我几乎不回小镇，那里的人让我生厌，尤其是那些碎嘴的，游手好闲的乡邻。吵闹声在那里充斥，因为这会打搅我看书，我便几乎不回去。
少年时，我爱吃荔枝，但镇上没有，我如今也好奇我为何突发奇想爱吃这事物，也许是偶然吧，原因我已忘却。
镇上的荔枝价钱颇高，而且时常买到坏的，我便几乎不回去。镇上也有一些有意思的人，是我少年时结实的，据说并没有走多远，但后来也不愿去找了。
我总是回忆一些假的东西，憧憬一些假的东西，所以当我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我真以为那个口中带着乡音的老头是玩把戏，糊弄我，骗我的。但我不是傻子，老头声音清楚的很，一听就是老干部，老知识分子的声音，况且我认识这个老头，他是镇上公安局的一把手，可是我不愿意认作是他。
我少年时他才四十出头，有时跟我来几句玩笑，而此刻我一并忘了，他清楚的声音也变模糊了。
他让我快点到镇上去，他大概是知道我想念那些心眼不好的水果贩和镇上普普通通的荔枝了。
但我知道都不是的， 他说的那些话……他说的那些……他说……真相估计是海棠花落了，我终将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