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平的猫(10)

与平站在窗户后面，借着窗帘的遮挡看着两只猫。没有人来打扰黑夜的宁静，然而在与平的心里却正有一个喧闹的集市，那里有摊位上低头干活的手工匠，有街角演奏的乐人，有大声叫卖的屠夫。琉璃瓦当，斗拱额枋，与平的想象力构筑着古老而遥远的梦，那里应有尽有。当然，最重要的是与平在那里和两只猫成为了好朋友。他任由自己的想象力在荒野上驰骋，几乎完全忘记了现实。如果有人告诉他那时屋里有一个巨大的乐团在演奏，他也完全会信以为真的。
浪漫的幻想最终冲破了现实的藩篱，与平决定要回到檐廊上去摸摸两只猫儿。万一呢。猫儿也是通人性的啊，我把它们当成好朋友，它们也会拿我当朋友的。与平这样想着，全然不顾大门的声响会吓跑那两只猫，打开了堂屋的门。
门锁发出凄厉的叫声，与平又一次站在了檐廊上。橘猫和黑猫听到声响后马上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与平。与平笑着向两只猫走去，就像他在和同学见面时做的那样。但是猫儿毕竟不是人，看到与平越来越靠近，它们转过身去拔腿就跑。与平还没有走到箱子那，猫就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他站在檐廊上，看着眼前的箱子，一种如同猫不见的那天早上的感觉涌了上来，他的头脑突然停止了运转，之前的工匠、乐人、屠夫，现在都不见了踪影。夜晚的寂静重新包拢着他。

与平知道自己大概不会再见到那两只猫了，因为他清晰地记得最后一眼见到那两只猫时，它们泛着幽光的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恐惧。
（五）
此后与平再也没有见过那两只猫，它们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就像被从世上抹去了一样。与平一天天长大，身边的朋友像流水一样换了一拨又一拨，唯独猫的消失就像萌芽的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就算长大以后明白了一切又能怎样呢？对他来说，猫的消失已经化作了一个完整的物语，其中逻辑不能发生任何作用。在那个物语中，与平失去了猫，也失去了自己。
后来每当与平在夜里完成工作后站在玻璃幕墙前瞰望广州的夜景，都感到深深的孤独。毕业后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他渐渐明白自己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与平怀念那个属于他的无忧无虑的黄金时代，怀念那个属于他的古老而遥远的美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