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福斋(9)

我询问你，你说你当时烟瘾犯了，难受至极，那人说要给他摸一把才肯卖给我，他拿了烟在我面前抽，我没忍住，便给他摸了。
你的泪簌簌的滴下来，却一声都不肯哭，你说过哭对孩子不好。
你平静的说你不想活了，等到生下孩子就走。
你的身体太轻了，如果不是有孩子，你已经飘走了罢。
你还是走了，和孩子一起，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你离开之前，你给我讲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你跟我讲，你的娘亲是生下你时难产死的，伯父说你和你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式里刻出来的。
你跟我讲，你爱过李先生，但是是李先生先爱你的，李先生很好又很坏，他的好，他的坏都能让人记一辈子。
李先生后来不爱你了，便对你说，你应该去爱我。

你跟我讲，你差一点就登上了去法国的轮船，之所以没登上，是因为一切都被法国的朋友骗光了。
你跟我讲，你知道我爱你，从小就爱，你也是。你一直都爱我。
在你离开我之后，父亲病逝了。我很怀念他。如同你怀念伯父那般。
我买了一把枪，一把子弹，对着药铺老板的脑袋开了三枪，他死了。
死状惨烈，正如他该得的那般。
我端着枪去拜访了李先生，李先生问我情儿怎么样了，我没说话。
我询问他以前的事，李先生坦然的承认了，先生是个有风骨的读书人，说他想自行了断，我同意了。我很佩服李先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扣下枪口朝向自己的扳机。
我回到家，拿了钱财，送母亲到舅舅家避难，然后开始了流亡，那一年我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