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一）(2)

松子狠狠地点头“不爱！”
爷爷还是不急，又说：“但是不念书你长大以后怎么办？不念书以后就找不到好活路来做，就不能跟你老汉一样走到山外面去。”
松子抬起头瞧着爷爷，问：“山外面很好玩吗？”
这一问把爷爷问住了，还问惆怅了，爷爷愣了愣，说：“爷爷也没去过，可能很好玩哩！”
松子也愣住了，仿佛在认真地思考着外面的世界，“可能很好玩”五个字构成了外面世界的全部样貌，而那时候松子只写得来这五个字中的一个“好”，于是外面的世界就长成了一个“好”的样子，横平竖直的，没头没脑的。松子突然一头扎进爷爷的胸口，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完了支起头，古灵精怪地说：“我哪儿也不去，我陪着爷爷！”
爷爷急了：“陪着爷爷？爷爷一辈子就在这儿看山了，看山可没意思了！过不了几年你就会腻了，就想出去……出去找你爸爸！”
松子答不上来了，爷爷的话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松子又想用什么反驳，圆鼓鼓的脑袋里现在只有五个字——“可能很好玩”，眼珠子一转，又只剩下个“好”字的模样，于是他叫唤。好。

爷爷心里更急了，眼角的鱼尾纹皱成了一叠。爷爷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好？”
什么好？松子想到“好”，第一时间想到了外面的世界，但这个想法留不住的，一个“好”字构成的外面的世界太模糊太单调，比老师的粉尘飞扬的课堂还索然无味。松子又看到了爷爷，就想到了大山。那会儿松子还没去过大山里面，大不了沿着路爬上最近的一个山头，爷爷就不准他往里走了，再往里连路都没了，就是望不见尽头的林子。大山里面有什么呢？这个问题让松子很兴奋，现在他辩驳的理由不仅仅有“陪着爷爷”了，更有了“我要进山”。松子蹭起身来，脚落在地上，挺直了腰，说：“看山好！”
爷爷笑了，笑得很开心，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眼眶湿湿的。爷爷连声说：“好，好好。 
松子瞧着爷爷的鱼尾纹随着三个“好”越陷越深，简直像树皮了，于是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爷爷的鱼尾纹，爷爷一边笑一边指着松子的小鼻子。
十二岁的松子终于可以陪爷爷进山了。看山是不许有人乱砍乱伐，也是照看着山里的树长得怎么样，山里的动物活得怎么样，当然还有很重要的，盯着看有没有山火。爷爷祖上三代都是干这个的。大多时候，进山其实是为了进去摘一些草药补药，那些是用来卖的，换吃穿的，当然自己也会留一点；偶尔也打一些野鸡野兔。松子的第一次进山让松子很满意很开心，他见识了好多以前只在爷爷的药兜里见过的花花草草，山药、松茸、当归一类的。还看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动物，黑白相间的松树，红毛白鬃的猴子一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