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的死亡与美的独立——聊聊夏目漱石与《虞美人草》(2)
夏目漱石在这部作品里将藤尾的浮华刻画的尤其夸张细腻,但是转念一想,这部作品里,媚于浮华的,难道只有藤尾一人吗?宗近和小野作为主要人物,我们也不难看到他们身上媚俗的一面。作为一个乐观的行动家,宗近喜欢不断往自己身上贴金。他为了得到朋友、父亲、妹妹的认可,三番五次考外交官,并且想要迎娶大家闺秀藤尾。虽然他乐观积极,入世颇深,与儒家积极入世的价值观相吻合,但他却不习惯于独立思考,终究成不了大器。这种做法何尝又不是媚俗的?而我们的诗人小野,为了荣誉他能努力学习拿到学校的毕业生第一名,为了名利他也放弃了与恩师孤堂老人的约定,反而想入赘甲野家。与藤尾一样,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利所触发的。只记厉害,不问是非,为了名利他甚至可以放弃作为人要遵守的最基础的道德。他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浮华而媚俗的人。
故事也因为他的媚俗而走向高潮。最后,作者以悲剧性的结尾,向我们宣示了在这个故事环境下媚俗的死亡——藤尾死了,小野遵守约定娶了小夜子,一切仿佛又变得正常且合理。但是对于这些刚经历明治维新的资产主义知识份子来说,他们浮华的本性早已根深蒂固,这件事不见得能掀起多大的波澜。夏目漱石或许想借用此书告诫新时代的日本青年,让他们认识到自己人格中的劣根性。那么,这本书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我们难道就没有暗讽意义吗?或许,我们能从这本书中看到身边人的影子。进一步,我们甚至也能从这本书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虽然身处于自我太过于凸显的众人之中,我们主人公甲野却是一股清流。他是一个顺其自然的人,喜欢用佛家和道家的观点来归结身边人事的荒谬性。他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以禅宗观点思考人生的光茫,像极了作者本人。作者利用甲野这一人物,将他早期一贯喜欢表达的主题——人身处于这个纷乱芜杂世界的同时,对于自我、世界的东方式禅意美学的思考——在整个故事中独立了出来。整个事件中,甲野既是亲历者,也是旁观者。作者不仅接甲野之口,通过甲野的日记这一形式表达了他对于人性的反思,也借助甲野这一人物形象,对我们呐喊着——当代青年应该养成思考的习惯,应该学习甲野的存在状态。然而甲野这一形象是出世的,对于身边一件又一件离奇的事件,他选择了逃避,而不是向宗近那样勇于面对。对于人性扭曲的社会,对于周围的人纷纷陷入我执陷阱的这种状态,甲野是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