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雪封城(完整版)(4)
老韩和铁叔的床是并排的,老韩其实想把床搬到房子的另一头去,铁叔鼻子里有一块息肉,晚上睡觉总是会打呼噜,即便老韩把那和狂风撼动墙壁以及暴雨敲打屋顶铁皮的声音划为一类,在如雷的梦中醒来时,他还是无法把鼾声当作不存在。老韩的睡眠很敏感,但不是一直这样,儿子上大学之前,自己起早贪黑,晚上回到出租屋倒在床上,就算是点了一溜鞭炮丢在床底也叫不醒他。搬到郊区了之后,是舒坦了不少,感觉时间都过得慢了,但夜晚变得不是那么喜欢他,他需要在白天踏过几千米的道路来证明他的诚意,夜晚才会勉为其难地接受他。铁叔则不一样,他是属猪的,和猪之间的亲缘关系好像不止他属猪那么简单。
当车辆驶过道路,安静的空气更安静了。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下,他戴着一次性的蓝色口罩,敲了老韩旁边的一间铁皮屋,老韩注意到那个男人的话,在他来敲门前打开了门。那个男人上下扫视了一眼老韩,问,你是陶冬寒?老韩说,是啊。老韩不姓韩,而姓陶,别人喜欢叫他老寒,不仅因为他名字最后一个字是寒,也因为他总是看着很冷的样子。这在外人听来也就成了老韩,老韩也并不在意这些。
那个男人说,我是你儿子的大学同学杨维家。老韩说,哦,你来做什么。杨维家说,让我进去坐下吧叔。老韩说,哦哦,对,外面冷,进来坐一坐。有点脏,你别嫌弃。杨维家拿了折叠椅坐下,铁皮屋的墙上有一幅三峡水坝的张贴画,四角已经起开,沾满了灰尘和小飞虫。床脚边不远放着一个正烧锅炉,拿来取暖和烧水用,墙角一个坏掉的反烧锅炉被塑料雨衣遮住,露出下半部分,那塑料雨衣看着也是坏的,塑胶变软后黏在一起,好像又被老鼠咬破了几个洞,已经看不出原样。床头上方两米处被锯开了一个不平行四边形,安上纱窗,加上门上的小洞,就是这件屋子的唯二的窗口了。一进门看到最显眼的那张桌子,抽屉全都不见踪影,就像掉光牙齿的老太婆。桌上没有摆着酒瓶,而是一些红薯干,祭灶用的那种炸果。杨维家开口,你儿子今年。。。。。。老韩打断说,我知道,电话里都跟我说了,他今年不回来了,不回来了好,谁知会突然发生这等破事,他留在北京倒给我省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