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雪封城(完整版)(13)
并非漫无目的地走,老韩来到铁叔的旧家,毫无户型可言的方形二层小楼平平无奇地挤在千篇一律的二层小楼之中,和上次来有些变化。老韩看到有些人家往上又盖了一层,有的盖了两层,外墙还没刷水泥,裸露着红砖。有的房顶上的菜地似乎荒废了好久,无名的植物垂下枝条。老韩来到房子的后边,一楼的背面有一扇紧闭的窗户,老韩将手指伸进木头横条和玻璃之间的缝隙,真就抠出了一把半锈的钥匙。费了老大劲开了门,一楼是祀堂和厨房,一辆摩托车停在祀堂前,老韩居然没有注意到。上了二楼,挂在天花板上的风扇的叶片边缘结着黑尘,老韩探进了铁叔那破床的床底,把铁叔曾经吃饭的家伙拖了出来。老韩也明白铁叔并没有确诊,在和老韩住在一起后,铁叔就不常去擦鞋,他把擦鞋的工具都扔在床底,在初春的时候会拿出来上街,擦到艳阳毒辣的时候,通常是八九月份,就收手回来,他有低保也有那两人给他的钱,也不愁吃穿。
近两年管的严了,就把擦鞋东西索性直接丢在这二层小楼里,也许他过了六十岁,弯腰成了罪,也许他不想看见鞋刷,他开始厌恶,开始等孩子回家。大棚里人说,这样就没人给自己修鞋了。老韩虽也象征性的给一点,作为朋友间的礼尚往来,但心里也失落了一处,这下该找谁呢?就在老韩失神的时候,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从厕所走了出来,老韩和那么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地问对方,你谁。那个人自称是铁叔的孩子,接了医院的电话,也是回来拿铁叔的宝贝的。老韩纳闷铁叔从未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孩子。老韩问他今年几岁,他说36。老韩又问他,铁叔和你妈离婚了?他说没有。老韩接着问,铁叔有几任妻子。他说,就一任。那个男人隔着T恤挠了挠肚皮,丝毫没有降低对老韩的戒心,老韩这才发现他敞开的外套最内侧居然是穿着T恤。看来······老韩问他,你叫什么,他说管辉。
老韩心想,是了,就是他。老韩问起铁叔的孩子时铁叔只说他给孩子取名叫做管辉,希望孩子像焊接的时候的火花一样耀眼。老韩问他,那铁叔为什么说你出事了?他为什么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管辉说,我小时候是出过事,我爸带我逛庙会的时候把我丢了,在人贩子那里待了几天,警察把我救了出来。我爸却好像疯了,不认我也不认我妈。其实医生说他是认不出来了,我想我走丢的那几天他过的比我还要绝望。他放弃工厂的工作,去买了一些工具,开始给人擦鞋,擦鞋的时候顺便打听我的下落,所以他都不会待在一处给人擦鞋。管辉说起这些时候的神情,和铁叔给老韩说孩子的事的神情,一模一样。管辉说,他不愿跟不“认识”的人住,所以就从这里搬了出去,搬到汉口北那边去一个人住,你什么时候找上他的,他怎么就跟你住了,还有,他带你来过这里?我都不知道有把钥匙藏在那里。
老韩费力地打开二楼的窗户,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涌到室内,看来管辉并不住这。老韩说,我应该知道他盖的第一间屋子倒了,第二间盖好一年半,土地被征用盖小区,就去给工厂当保安,在园区里盖了第三间,工厂倒闭他也就离开了那里,第四间是租的老房子,之后我找上他之后他才从那搬了出来,要不是嫌那里房租贵还不一定会跟我一起住。现在盖不成了,违章搭建要被处罚,这一片这些个老头老太的安置问题还没有解决,所以暂时还能在那住着。老韩将目光放向窗外,大概十六年前吧,那次我去找你爸······现在的老韩回忆当初的所有细节,总感觉在哪儿有着看不见的纰漏,油漆有时候也刷的太厚,有意或者无意修改的痕迹都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他还是可以说出,就像问起玻尔兹曼常数,你可能会忘记他的数值,但你记得它是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