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落幕(6)
又是几天,已经到了河谷的分叉,弥赛的身体状况接近尾声:他现在虚弱不堪,握着法杖的手青筋暴起,卷曲的胡须像含羞草一样往回缩,预示着死亡的接近。
他终于倒下了,再也无法背负皮质的背包。于是弥赛翻出水壶,别在腰上,以法杖当做扶手,一米一米地向前爬行。地面已经被太阳炙烤得太久,结出了平滑的石英——这倒使爬行变得容易了一些。长袍和披风在身下摩擦,发出撕裂的声音。有好几次,弥赛十分确信自己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城池,它就在远方的某处向自己招手;定睛一看,由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无踪。就在这间断性的希望和持续性的绝望之中,弥赛吃着上回储备的沙虱尸体,喝着棕色水壶里与日俱减的水,顽强地爬着。时不时地,他回头望一下,瞥见身后有只动物跟着他。起初,他像狼一样警觉起来,害怕身后的模糊影子会扑上来把他吃掉;可是有一天他故意趁着日头高照的时候,贸然出发,这样他就能看清身后到底是什么了——果然,是那只秃鹰。它笨拙地在地上行走,学着人类的样子,可脚爪没有鞋的防护,一踩到灼热的沙地上就立马弹开;
然而秃鹰已经飞不起来了,它也许久没有进食,没有喝水了。弥赛可笑地发现,那高大的,翼展快有两人长的巨型秃鹰,竟然一路走,一路掉着羽毛。黑色的羽毛窸窸窣窣地摩擦着,每几步就会掉下一两根——弥赛清楚,它跟自己一样无力,是风中的两根残烛。
换做以前,弥赛可以一瞬间用法杖召唤出能量,将它轰成粉末,巫医在世也不能把它救活;可是现在他的魔法力量正随生命的流逝而枯竭,唯一的办法就是与秃鹰耗下去。弥赛默默地思考,要么你死,要么我亡,生命就是这样。生命为了自己的存活,会摆脱道义的束缚、世俗的牵累,从而散发出天神一般的勇气。来吧,你这混蛋,来吧。
很明显,秃鹰也明白这一点。它从不接近弥赛,对弥赛尽力扔出的石块不理不睬,只是费劲地躲过去,或者甘愿被砸中也不放慢脚步。在最后关头,一人一鹰都在赌博,看是扔石头消耗的力气多,还是被砸中丧失的血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