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落幕(4)

弥赛像猎豹一样扑了过去，毫无保留，眼露凶光。他整个人拍在石堆上，砾石骨碌碌地滚下。可是，哪还有蜥蜴的踪影？于是弥赛跪起来，用干枯的双手死命地刨开石头，奋力把石块揭开，寻找着蜥蜴火红色的身影。一会，他看见左边一团红色，于是转向左边；一会，右边又出现了动静，于是他又转向右边。直到十根指头被石块边缘划开细小的伤口，渗出粘稠的鲜血、直到膝盖因长久跪着而硌出血痕，弥赛才起身，迷茫地看着千万个微小的石头间隙。它在哪？气得冒火的头脑这样泄愤。然而，结局是注定了的：人并没有蜥蜴灵活。也许那鲜美的肉就在眼皮子底下钻入缝隙，从此永远不能被找到。一股得而复失的挫败感击中了弥赛，他捂着脸躺倒在升腾者热气的地面上。他忍不住悲情，呜呜地哭起来，然而眼睛里并没有眼泪流出——他的生命觉得为了这件事丧失水分，实在是很不值当的事。

弥赛就这样，双眼布满血丝，在黄色的地面上躺了很久。
他睁眼，看见高远的天空上，一只秃鹰盘旋着，中心点正是他自己。弥赛丰富的经验告诉他，高处的那只展着翅膀、流着涎水的无情怪物，就等着自己吐出生命的最后一丝气息，然后俯冲而下，享受美餐呢！弥赛觉得委屈，自己真的就要把宝贵的性命，交付给一只贪得无厌的秃鹰吗？不，不行！自己的生命，只受自己的支配。
你瞧，生命的极致，在于它对本身的自豪与骄傲。每当这股骄傲涌起，就如同从群山间奔流而下的洪水、从天而降的火雨，摧毁沿途的一切阻碍，没有什么能挡得住。弥赛就这样，由体内的生命注入能量，呼吸从粗重、无规律变得平和、稳定。
他勉强站起来，忽地觉得想起什么事来。于是他无意识地打开背包，查看了起来：一只锡酒壶，没有用，扔了；一个装满金币的麂皮袋，扔了；两本厚重的、烫金的魔法典籍，扔了……弥赛自然而然地，把一切对于生命无用，反而有累赘的物品权属扔掉，眼中没有一丝怜悯。直至原本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只剩下刚刚装满的水壶、一把猎刀，以及生火必备的原料。他觉得胸前沉甸甸的，低头一看，原来是皇家授予的胸针挂在披风左侧。这支胸针，纯银打造，呈精致的十字形，当中镶嵌着一颗足以倾城的蔚蓝色宝石。若是在日光下，它能折射出时间最耀眼的色彩……只不过现在是落日时分，色彩减弱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