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2)
桌子上放的是我“生前”被颁发的奖状,码在桌子上完全看不到坐在桌子后的劳务人员。和纸箱里的荣誉证书一样,明明就在眼前,却离我很遥远;明明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却给我一种这是与我重名的陌生人的感觉。
接下来就来听听我的“生平经历”吧。
我出生于一个贫困家庭,家里连一扇能合上的门都没有。但是,我却有着惊人的绘画天赋,两岁开始画素描,八岁举办画展,十岁进入中央美院,在校期间多次获得国家级奖学金。十二岁毕业,同年赴法留学,一年后毕业回国。此后,我的作品《线》广受好评。十九岁因败血症不幸逝世。
……
等一下,我受不了了!那个倒霉主持人在胡说什么?那还是我吗?我现在都三十好几了!说了多少遍我的作品是《烟》不是《线》。我虽然是农村出身,但也没有这样落魄:我压根没有什么惊人的天赋,我初中才开始学习绘画,初三特长生考试一百二十人里排名一百一十二名。更重要的是,我到现在依然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连个新人奖都没有入围过。倒不如说,我是个只会靠关系出名的骗子!
出现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我们无法前进,握住我的手捏得更紧了。人潮像粘稠的糖浆淌来淌去,我和妇人就像糖浆里面的苍蝇晃来晃去、东倒西歪找不着北。
霎时,狂风大作,暴雨如瀑,刚搭好的棚子被掀开,人们乱作一团,然后逐个在我眼前消失,写着我名字的荣誉证书和奖状化作乌有消失在云端,主持人也在呻吟过后扭曲变形,化作一滩琥珀色液体随着雨水流入地底。而我的小学到高中的同学老师们在此情境下作鸟兽散,一个也不剩地在森林化为颗粒物悬浮在空气之中。
妇人停住了,一个坑横在我们面前。妇人总算向我转了过来,我依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她就这样站在那里,面对着我,在我眼前逐渐消失,只有几根头发躺在地面。
走了那么久,又淋了场大雨,我早就累坏了。容不了多想,我跳到了坑里面并躺下,双眼一闭……
不一会,天亮了,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