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阴雨》（一）方步蛇

这里是密林。
秋天到来后的第二个星期，我驾车回到了密林，一是回来拿档案，二是看看我的高中老师。
我一家从这里搬走已经好几年了，许久不见，竟然觉得那些烟囱有些亲切了。
密林得名于这座县城西边的一片高大烟囱林，那里每根烟囱的直径都有两米多，密密麻麻地矗立着几十根，从天上看，是暗红色的大地上长着的一片狰狞的黑色创口。
“教师节快乐！”我递给他茶叶，“呀，你怎么回来了？来来来，进屋，进屋。”
他叫陈峰，今年64岁，以前密林一高的语文教师，我的班主任，到今年，他已经退休四年了，现在经营着一个小古玩店，我来时他正坐在门口。
“不用，不用，老师，我们就坐门口吧，爽利！”我提议道。
“啊，也行！等着，我给你泡壶茶。”他的背有些佝偻，但腿脚还是很利索。
阴天的午后，四处都静悄悄地，街上也少有人走动，茶壶是紫砂的，白色的蒸汽正偷偷从壶盖的小缝中飘出来，慢条斯理地汇成了一条直线。
“小子，回来干什么来了？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吧？”他哈哈一笑，中气很足。
“我来把档案拿走。”
“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也是，年轻人都走啦……剩下我们这些老骨头……”他给我倒了杯茶，“喝吧，这茶不错，是去年小轩拿回来的。”茶杯是玻璃的，亮红色茶汤，口感柔柔地，味道却苦得不行。
“小轩还是厉害啊，才19岁，就这么有成就了。”
老师笑道：“是啊，是啊……他那个科研项目还上电视了！”一提这个，陈峰笑得脸上都是褶儿了。
“就是……不爱回家……”我赶忙转移话题，“您店里最近来好东西了么？”听到这个，老师的立刻精神起来，他嘴唇一抿，朝我使了个眼神，我跟着他进了里屋，里屋很小但很高，像座小塔，四周围都是红色木头的小方格抽屉，上面用毛笔正楷写着天干地支的字样，有点像中药房的小格子，又比那要大，是特别定制的。他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串钥匙，往梯子上爬，我慌忙扶着，我看见他打开了其中一个小抽屉，拿出了一个小黑盒子，“这是……”我问，他打开了里屋的门，外面的光洒了进来，他示意我别挡光，然后轻轻地打开了盒子：里面铺着红色的绒布，绒布的质地均匀细腻，比我女朋友的那件几千块的天鹅绒衣服料子好太多了，不过，令我真正惊讶的是，布上托着的竟然是——一颗圆溜溜的——蛋！
“老师，这是一颗……蛋？？”
“正是。”他一边嘴角上翘，十分得意。
“这也是古玩？文物？”
“这是蛇蛋。”
“……方步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