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我睁眼，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身体似乎在不断下沉，不知道会掉到何处。
有什么东西温柔地穿过我的指缝，像风，又似乎是水。抓不住，却又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
冷。
我好冷。
我想伸手呼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也发不出声音。
我在哪里？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沉默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到底了。我摸索着向前走去，没有路，没有墙，依旧是黑暗。
我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也不觉得累，只是想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终于，我看到了一扇门。
推开它，我看见了——
三岁的我，因为调皮，打碎了妈妈珍爱的镜子，她边哭边打我。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外婆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
刚刚路过的那个是六岁的我，上了小学，被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推到在地，我没哭，只是他骂我是个没娘养的垃圾时，我咬了他，然后被他打哭了。
看着我一边走路一边哭的那个摇头的是十二岁的我，上了离家很远的初中，没人知道我的家庭，直到开家长会，老师才知道，我父母早已丢下我去了另一个世界。
匆匆忙忙跑过的那个是十五岁的我，顺利凭借自己优秀的成绩进了重点高中，结果家里没有钱支撑我继续读下去，奶奶又体弱多病，我选择了退学。还好遇上了一位好老师，是她帮我垫付了学费，还照顾我奶奶，那时我就发誓，要出人头地，要对得起她的付出。
在雨里垂头丧气的是十八岁的我，那时刚考完高考，我想起自己的答题，越想越慌，最后因为心理压力，差点离开这个世界。还好想起了老师，没有逃避。虽然成绩出来离自己的目标以几分之差失之交臂，但还好上了一个不错的高中。
满脸幸福地路过那个是二十二岁的我，我向暗恋的女生表白了，巧合的是，她也喜欢我。我们总是粘在一块，成了别人眼中最般配的一对。
然后呢？
故事截然而止。
我看不到三十岁的我，四十岁的我，以后的我。
眼前重新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留我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不远处突然射进一束光，越来越近，我看着它逼近，脑海里突然想起来了——
那天我去拜访老师，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个小女孩，自己却没能躲开，被撞死了。
周围的黑暗渐渐散去，我看见小洛握着我的手，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和心电图发出的刺耳声响。
我死了。
因为我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在半空中看见的。
我已经回不去了。
对不起，老师，您的恩情，我只能下辈子再偿还了。
对不起，小洛，无法履行我娶你的诺言。你找一个爱你，你也爱他的男生嫁了吧，你这么漂亮，肯定有一堆男生追。
对不起，奶奶，我没有活到九十九，在二十多就挂了，到了天堂，你会骂死我的吧。
虽然还有许多遗憾，虽然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不得不告别了。
我走了。
不要太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