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的女人

封面是个苍蝇
这是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我怕它不能过审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小。
她的家是一个破旧的木板房，腐朽，而且肮脏。或许是因为前来施舍的人们都带着富有的傲慢，食物被丢得满地都是。不过至少，这样他们可以活下去。
她和其他孩子都是刚到青春期的样子，不停伸展着腰肢。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一同觅食——食物近在眼前。那欢快的场面我此生难忘：孩子们在地板上奔走，起初乱作一团，后来就聚拢在食物周围，人人有份儿。他们手舞足蹈。他们洁白的身影在阳光下宛如白玉。阳光是偷偷从木板缝儿里溜进来的，想必也是被这样热烈的气氛所感染。
我沉浸在自己无法参与的欢乐之中，竟未发现他们的父母已经奔袭而来。老一辈的眼神十分犀利，血红的眸子透着警告的意味。他们不停挥手，试图驱赶我。我自知扰了他们和子女的盛宴，是我有错在先。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我给他们留下一些口粮作为赔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多年后，我们重逢了。她已经继承了父母细润的双臂和深邃的双眸。
我坐在教室里靠窗的位置。不经意间，我向窗外一瞥，又看到了她。她的变化太大太大，我已经认不出这是几年前宴会上那个小巧洁白的女孩儿了。但她显然还记得我——她不断轻轻地叩着窗子，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我知道她的手一定已经很疼了，所以赶紧打开了窗户——她不属于这里，所以也不敢走正门。她在我身边徘徊，打量着我的手，我的书，我的笔，久久不去。
念及情谊，我领她去了餐厅。这儿太干净，她不太适应。
我能看出她的难处——她已经怀有身孕，不久后便是许多孩子的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一时想不出该怎样维持如此庞大的家庭。她环顾洁白的墙，洁白的地砖，仿佛看见这白色尽是铺天盖地的孩子们，是他们饿死后残余的尸体。
生活的担子终究落在了她身上。
那年活下来的孩子很少。
大约是一个冬天，她决定离开了。忘记不美好的和美好的一切，然后让一切重新开始。
我们告别后，她向远方走去。我也开始往回走。
几分钟后，有人从身后抱住我。我用手去摸索——是她回来了。之后她便一直躺在我怀里。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到她本就冰冷的体温还在不断下降。
我以为她睡了。过了很久，我终于明白，她是死了。
太冷了。我的体温终不足以温暖她。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