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卢水之役(14)

但随即，他听到一点响动，类似鸟儿翅膀翻飞的声音，随后抬头一看，发现自家的大蠹离开了旗杆，在大风的吹拂下飘出去很远，蒙住了几匹马的眼睛，战马受惊，把骑手摔了下去。
他感到惊异，环视四周，却看到两个裹在帔风里的人向他冲过来，一个人手中是一根长矛，另一个人的双手埋在马鬃里，什么都没有。一切就发生在一息之间，那把手埋在马鬃里的人突然把手举起来，一张大弓被他拉满，随即一点暗色极快地飞过来，直到占据了他视野的全部。
这就是匈奴右大都尉，须卜氏的“狡狐”须卜雕难，在人世间最后看到的景象。在近侍看来，他们的主人转过头来看到大蠹落下，之后就被两个裹帔风的人射杀了，一支通体朱红的箭矢从他的左眼里射进去，从脑后穿出来。两个裹帔风的人此刻脱掉帔风，露出燕人的铠甲，策马直冲过来，捡起大蠹，割掉了主人的头，拨马回转，向着燕军本阵奔去了——而这些须卜氏的亲卫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司马攸跟着少君策马飞驰，和慕容静一样，这也是他的初阵，一阵愉快的心绪占据了他的大脑，少君宛如那些被传唱的豪杰一样，抚摸弓弦，对两边的匈奴人送出死亡之吻；他则拿着长槊和大刀，把那些靠近的一个个斩杀掉，十个、十一个、十二个，好极了。他环视四周，距离同袍们的行列已经很近，两人马上就安全了。
慕容静高举须卜雕难的头颅和须卜氏的大纛，对着周围的人高喝：“汝等的右大都尉须卜雕难和他的大纛已经被吾讨取了，还有何人敢与吾相杀？尔等若倒戈卸甲，尚可保全首领，倘若负隅顽抗，必无容赦之理！”
周围听到他言语的匈奴人面面相觑，不少人纷纷下马，跪地请降，慕容静从撒袋里抽出一支朱红箭，“尔等以何人为首？”
降兵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武士站出来，脱下铁胄，扔掉弓矛，双手平伸跪倒，以示并无恶意，“在下黑獭，是须卜氏的武士。”
“敢为人先者，必得报偿。”慕容静把朱红箭扔给他，“若是愿意的话，骑上马跟着我，你们曾经是各部大人的陪隶，如今凡是愿意跟随吾的，俱有良人的身份；不愿与昔日故人相杀的，跟着这个黑獭留在这里吧。”
“黑獭和黑獭的兄弟，都愿意跟在吾主的马后。”黑獭把朱红箭举起来，“草原上并无主上一般能对降人托付重任的豪杰，黑獭的父母都死了，除了一并在此处的义兄弟，并无牵挂；除了一匹马与一张弓，并无贵重的财物，吾主既然愿对黑獭托付重任，黑獭愿意跟随在吾主的马后，至死方休。”
此时，前线的喊杀声仍然不断地传过来，慕容静饶有兴致地盯着黑獭，“不料夷狄中亦有伟男子。”慕容静拨转马头，“孟达，领着他们，别跟丢了！”
“诺！”
慕容静转头对着黑獭，“可有姓氏？”
“回主上，黑獭无姓，”
“此战了结后记得寻吾给你赐姓！”慕容静看向西方，“走了！”
他把弓收到弓袋里，握住长槊，策动马匹向同袍们奋战的地方冲过去，在他之后是司马攸，然后是黑獭和十五个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