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惊鸿来

泼墨折扇展开，遮住座上青年的半张脸。他另一只手正把玩着一只镶满名贵宝石的杯子，看上去闲适至极。过了半响，青年才抬抬眼皮，面无表情地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正如宗主所想，的确有只手臂被投入莫家庄境内，而与此同时，莫玄羽自愿献舍召回夷陵老祖。”黑衣男子单膝下跪，神色毕恭毕敬，“一切皆在您的掌握之中。”
烛火摇曳，两道身影被拉长扭曲，像是蜇伏暗处伺机而动的鬼魅。
“十多年了啊……”青年合扇抵住额头，闭上眼睛，又随手将扇子搁在旁边的木几上，叹道：“自我大哥身殒，也是时候有个人，把他从那坐得稳稳的宝座上拉下来了。"
黑衣人仍跪在那里，不言不语。
沉默许久，青年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手中华贵至极，却也冰冷不已的杯子上，低低地道："可我这么做，也是自私自利，一旦牵扯到有权有势的氏家大族，势必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如此，和踏着无数尸骨登上仙督之位的金光瑶，到没什么两样了。"他叹息着，目中有不知名的情绪浮动，“倘若我大哥尚在，我现在该还是当年的那个画扇溜鸟的聂怀桑吧…”
“我看着您长大。”男子徐徐开口，对上聂怀桑有些失神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一场灾难足以改变一个人。而有的事情，只要开始，就再不能回头。”
一将功成万骨枯。
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如果是单方面的伤害，另一个弱势的一方自然受人怜悯，但这世间从来都是，选怼纠缠，情义两难，结局都是双方的遍体鳞伤。
聂怀桑站起来，将杯盏掷到一边，双手搭在刀架的长刀之上，目光沉寂下来。须臾，拎起刀，看着刀面映出的清俊但略显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向前几步推开门，任月光洒满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终于 明白原本模模糊糊，困在脑海的黑雾，究竟在坚持什么。
整日游山玩水的聂怀桑没有了兄长，可以颓废，但清河不能，身为清河聂氏的家主，必须握紧手中的刀。哪怕……哪怕他也曾只是个“一问三不知”的闲散少爷。
因为有仇要报，有家要撑。
因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因为……聂字底下，本成双。
"大哥啊……"
因为有个同父异母，与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想让他成为最好的家主。
……
可是现在，就只他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