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山·亡国(4)
他是暴君啊,她在想什么,那片刻的温存,竟让她当真忘记了吗?
他什么都懂。
他当初说她是王尚书送来杀他的,可是他却借着她的名号杀了王尚书一族。
他如何不明白,不明白的一直是她自己,暴君就是暴君,她天真的想他是为什么,可暴君之所以为暴君,就是没有为什么。
“孟怀安你没有去处了,你只能永远地留在孤的身边了。”
他自那日起,便日日唤她全名,似是标榜自己功德一件。
可在她耳中,却是处处提醒他的暴虐。
“王君,今晚夜色甚美,妾为您跳支舞吧。”
“还是飞天吗?”
“是。”
“那你这次可不要摔了,孤看了可会笑你。”
“王君又要说自己看过多美的舞姬了。”
“怀安莫要吃味,孤给你赔不是,今晚孤为你专门设宴可好?”
“宴,妾是要的,不过赴宴的人,妾不要。”
“孤知道,孤命他们在殿外陪着,孤的怀安,自是只有孤才能见得。”
她的舞其实跳的极好,她是艺妓处最会舞蹈的女姬,她自记事起便被自己的父亲送去学艺,为的,就是这一刻。
殿内丝竹声声,殿外金戈铁马。
他似是未闻,她舞姿曼妙。
他从没见过这样美的舞,小时候他偷偷躲在殿后看着父亲宴客时舞的最美的舞姬,也不能与她比上几分。
“嗖”“嗖”“嗖”
门外的箭雨准确的射向殿内的人,她脚踏丝线舞在半空,甚是安全。
箭雨过后。
她顺着丝线,自半空降落,衣袂飘飘,似是天上之神。
他钉坐在王位上,浑身浴血,嘴边仍露着一丝笑。
“萧萧,你还是不肯与孤一起沉沦呢!”
听得他口中的名字,她定在那里。
“司徒…萧萧,你明明那么喜欢这个名字,做甚么顶着别人的名字活了半生。”
“你猜不到吧,你父亲为你准备了那么多身份,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那年你尚在襁褓,你父母亲欢喜地抱着你来赴父君的宴席,求父君赐名,萧萧,你特别高兴,眉眼间的那颗痣尤为明显。”
“我就躲在那根柱子下看呀,这样好看的人儿,这么好听的名字,这么美的朱砂痣,我一下就记了好多年呢!”
“萧萧,那时我就想你做我王后了,可是我卑贱的身份,怎么配呢,父君不同意,你父亲也不会应,于是我就杀了父君,自己做,王君。”
“可是萧萧,你消失了,我找了你许久,派了一波又一波人,他们找不到你,他们就该死,可是萧萧,你还是来了。”
“司徒萧萧,孤要死了,孤要在他们进来之前就死了,孤这辈子只要你,孤要在你一个人面前死去。”
“司徒萧萧,别忘了孤。”
亡国之君已去,举国上下欢欣,新国主司徒氏将暴君之首挂于城门半月,以示惩戒。
而那位舞姬,她已寻不到了。
待人们发现之时,她已经故去了,故去在他的国。
王君,倒是个不错的称谓。
王者,君也;君者,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