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蓝

天很蓝，就像之前所有的好天气一样，几块立体的云朵点缀在高天之上，真实又可爱。偶尔起一阵风，吹得树叶哆哆嗦嗦。太阳光均匀撒播，埋下来年的希望之种。
这样的天气，适合出去大干一场。赵全生擦拭着手中的钢刀，嘴角噙着阴笑，嗓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去年一场流感，几天的高烧，没烧坏赵全生的脑子，一副脆嗓全给毁了。如今这嗓子倒配了他的心肠，也让他少了一件伪装。
他也不需要伪装。
阳光映在刀背上，从刀背折射出的太阳光正映在赵全生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再从嘴唇到眼皮。
这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五十岁上下，眼角额头有几道紧致的皱纹，眼睛向下耷拉着，厚实的鼻头下，两片肉唇，嘴皮上的干皮，坑一块，翘一块，像是炉子里被蒸干了水分。
这是一张粗糙的脸，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憨厚。可就是这张脸的主人，此时手里正攥着一把半米长的钢刀，来回地擦着，动作温柔满怀崇敬，仿佛他的手中是一件传世的珍宝。
是应该好好地擦一擦，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周身都是尘土和陈旧的味道。它一直就在卧室的床底下，夜夜伴着赵全生入眠，在他的梦里打转。梦里的它经血水淬炼，亮的人睁不开眼。
赵全生闭上眼，再一次将自己置身梦境，感受血腥味带来的温暖感官。
不会有比鲜血更温暖的触感了，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让神经癫狂，令嗅觉发狂的感官享受。
他记得，地上的那个人，眼神空洞地向上望着，一动不动。鲜血喷了他和他一脸。一定像照镜子一样，他的脸就像此时他的，不够均匀地，被喷了许多血。
那颜色真美，没有一种颜色能露出这样诱惑人心的光泽。事实上，那血色黯淡深沉，仿佛一潭死水。啊，那确实是死亡的颜色。
赵全生笑了，嗓子里依旧是呼噜噜的声音，像卡了一口水，上不来，下不去，就在喉咙那里打转。仅仅是回味过去也让赵全生再次体会到快乐的感觉。对，快乐，一种喜悦，让他的内心无比轻松愉悦，就像指挥家站在乐团前，手指挥舞，音符从身体内穿梭而过。没有比那更美妙的感觉了。
他从回忆中醒来，睁开眼，抬起头，望着窗外的一切：高楼将阳光遮挡，一个个窗户格像是排列整齐的玻璃展示柜。
那层玻璃后面是什么呢？他鼻尖抽动，似乎闻出了什么。他的鼻子一向灵得很，就像此时他能闻出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饭菜香味——放了葱姜蒜末，用油爆出香，放了酱油，也或许是炒制的甜面酱，因为味道很重。
他嫌恶地哼了一声，同时忽略掉肚子里的咕噜声。
人的器官一向尽职尽责又任劳任怨，即使饿了几天也不忘自己的使命，拼了命的嚎叫。或许是它看到了生命的尽头，所以拼尽全力，做最后的挣扎。
赵全生舔了舔唇片，将腰带又勒紧了些。阳光又从他眼前闪过，一阵眼花，他差点站不住脚。
是时候吃些东西了。他的肚皮，他的心，他的嘴，他的眼，都在叫嚣着。
地上的那个人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刀尖飞舞、红白交错、骨肉分离。一场原始的盛宴就在这四方天地揭幕上演。
突然，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敲散了眼前的一切。
赵全生看向手里的钢刀，挤着眼，阴恻恻地笑了。声音含混却又饱含十二分的深情：“宝贝儿，咱们开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