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聪

小明的耳朵不好。
并不是生下来就不好，而是一个慢性病。大概是从高中开始的，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听不见笔尖划过布料的声音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虽然看上去都无伤大雅，从小明的世界里消失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声音，听不见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但是自从他上大学，这个病开始有点影响到他了。
他去看了医生，医生说他耳朵很健康。尽管他连仪器进入耳朵的声音都听不见。
小明不相信，因为他的记忆里确实丢失了许多声音，像是雨滴坠地，像是风吹屋檐。这些声音出现在他的日记与作文里，不可能是假的。
但是他的耳朵没有问题。
当他大学毕业，已经听不见大多数声音了，只能听见说话声。他很痛苦，因为自从那次从医院回来，他就开始记录他听到的声音，但是发现能听见的越来越少，他很痛苦。
终于有一天，他连说话声都听不见了。
他彻底失聪了。
他很痛苦。他决定自杀。
当他站在楼顶时，楼下渐渐聚集了人，但是他的世界一片死寂，听不到消防车的警报，听不见大喇叭的劝说，听不见人群的七嘴八舌。这对于一个失聪的人来说很正常。
他走到边缘，准备跳下去之前，忽然有一种冲动。
他说了一句“再见”。
两个字，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就在那一刻，他听见了楼下人群的声音。那声音不是爆发出来的，而是一点一滴，越来越大。
但他还是跳了下去。
这一瞬间，风声，衣物摩擦的声音，以及坠地时的闷响都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想：或许不是我失聪了，而是，这些声音消失，或者说被迫消失了。
是这样吗？
或许是的。因为他的死，说话声，风声，衣物摩擦的声音，以及人体坠地的闷响又重新能被人们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