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3)

“好，那便先审你。你可是自幼便蛮横惯了，打断张家少爷的腿，威武非凡啊！”
那大汉大手一摆，丝毫不被州官话语所激，说道：“我家中只有老母为伴，自小便是街上混大，最是爱打抱不平，那张家少爷几次三番欺压良善，怎能不给他点教训尝尝！”
“你便将他腿打断？哪怕那确是事出有因，那你怎又威逼良家妇女，打杀他人？你便总有理由么？”
“嘿，我打杀的正是那张家少爷！但那非礼之词全是扯淡！他自被我打断腿后，本就容不下我，几次三番起事，都被我收拾过，后来便不敢见我。没想到那日他又起歹心，逼自家小妾来市上找我麻烦，不是说我卖肉短斤少两便是莫名吵嚷。那小妾也不过被逼无奈，构陷于我罢了，可那畜牲却趁我被拖住，背地里欺辱打骂了我母亲！这我怎忍得？当即令那小妾带我去寻人，多少也不过一命换一命，权当是为民除害！”
“哦？这么说，你杀人倒是有理，我还需代当地百姓谢过你了？不若这官帽赠于你也罢，有你在何用定律法，更不用司法，你且一拳一个打杀了天底下的坏人，那就人间太平？”州官老爷似是见惯了这一套说辞，哼口气。
“是非难断，只是事已至此一切成空。不过我杀人不假，却是不该做，这杀人的罪名我是认得的。这哪怕不为我，也愧对我那生我养我的母亲。”
“既然如此——甲犯！你专为定罪来此，那就先定你这厮的罪！”州官抖手甩出令箭，“杀人偿命！天字甲犯，由吴官差从信水羁押至玉州，本官审毕，定为死罪！”
那漆黑的令箭飞甩至甲犯面前，啪嗒落在地上，给甲犯定了罪。
“你还有何话可说？”州官气势逼人。
“杀人偿命！青天老爷公道！”
那大汉哈哈笑道，随后转向吴官差，当即跪下磕了一个响头。吴官差还未来及反应，甲犯竟然咻的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满堂皆惊！
州官老爷见了这一幕，当下如遭雷击，满脸惊骇，坐在太师椅上沉默不语，堂下鸦雀无声。良久，他才端起茶杯，轻轻啜饮，神色镇定下来。
“大人，火灭后，他来找我时，便附身在那男童身上！”吴官差痛哭起来，“因此火场中那一十七具尸体我已知晓有他！但他便是已然身死，也没有食言，又求我放他去看母亲，我又怎忍心不放他！”
州官老爷这才发现，甲犯消失的地方，一个浑身沾满灰烬的男童，正躺在地上沉沉睡着。他心中隐隐有所察觉，甲犯恐怕在火场中找到这孩子却已无力救出，孩童阳气虚弱，执念之下，最终竟然化作鬼魂附身在这孩童身上，一来救人，二来与家中老母道别，三来不负吴官差。
州官老爷看着堂下，吴官差仍然无法自拔，他叹口气。
“吴官差，你羁押犯人受审，虽有波折，纵走犯人留渎职之实，然而也因之救得无辜人命，也算得上是功过相抵。故此不算途中，仅仅观你本职，你由信水带出甲犯，而犯人终在此玉州由本官审毕，亦死得其所。”
州官老爷眯起眼睛，似乎是累了，而后他摆摆手，衙役们上前来将那孩童带下。过了一小会儿，他慢慢说道：
“本官判案，向来秉持公道。你无冤无罪，且去述职便是，怎样？”
“公道。”
“那便退堂。”
州官老爷撑着双臂，从太师椅上起身，缓缓踱入海水朝屏风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