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阴雨（六）太阳与露水

“我不太喜欢钢琴，”她掀起了那架白色钢琴的盖子，随手点了两下琴键，钢琴发出沉顿的声音，如同叹息。“……它的声音断断续续、温温吞吞，”她背对着我，又点了两下，比上次的音更低，像是哽咽，“就像……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开口说话了，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没人听，也没人在意……”
她回头看我。
“你学过钢琴吧？”
我点点头。她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想。
“密林有几个孩子没学过钢琴啊，”她笑道：“来！弹点什么。”
是的，密林的孩子几乎都学钢琴，这是因为这里曾经出过一个大钢琴家，是如今还闪耀在国际的巨星。
我随手弹了一个曲子，弹了一会才想起它好像叫《太阳与露水》，这是我小时候学的第一首曲子，我从来没有刻意去记它，但是只要碰到钢琴就能想起来，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你接着弹，”她说：“非常不幸，你成为了我们的伙伴，”
“你听着就行。”
“在你来到这的前一晚，我们刚刚知道了一个事实，”她顿了一下，“就是这场传染病其实是真菌感染。”
“你不用知道什么是真菌什么是感染，重要的是，这种感染是百分之百遗传的，所以，”她又停了一下，“所有被感染的人，都会被处理……而且，目前，在密林，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感染了……”
曲子结束了。
我回过头看她，她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张勤，我们要做的是保护这群人。”
她给了我一份文件，里面的内容大概是，这场对外宣称的传染病，其实并非传染病，而是一种真菌感染，被感染者的身体中都发现了一种活的蘑菇孢子，这种活的蘑菇孢子一旦侵入人类脑部，就无法手术去除，且有百分之50的可能造成人体的死亡，而幸存下来的另外百分之五十的人，则会被孢子寄生，被寄生的人脑部将会不同程度受损，初步症状为不规律地失去记忆，严重的会失去神志，精神紊乱……并且他们后代，甚至后代的后代，脑部功能也将因此而不完全。
然而就目前的研究情况，他们只发现了这种孢子大量来自夜晚的雾气中，却一直没能找到产生这种孢子的蘑菇。
“失去神志？精神紊乱？”
“就像僵尸一样，啊——”
旁边的大头娃娃一边接我的话，一边张着大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还要伸手抢我手上的文件，我没给他，他一口咬在我胳膊上不松口，我疼得嗷嗷叫，这时候，旁边的老奶奶慢吞吞地下床来，走到我俩旁边，她照着小孩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小孩突然失了神，放开了我，然后就跟没事人一样，捡起旁边的小熊跑出去玩了。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而对于方淑华来说，只有在我们这些无法被蘑菇孢子寄生的人才能找到解决的根源。她想济世救人，尽管她不是医生，但是她也穿着白大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