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

他从昏迷中醒来，置身在一片雪地上，雪还在下；刚才的爆炸把他击晕了，可他手上依然紧握着他的步枪。
我是谁？这是哪？这怎么了？用步枪支撑着，他站起身来；“我叫伊万，”他想起来了；曾经是大学生，建筑系。向前走，他看到雪地里有个发亮的东西；他捡起来，是一个口琴，女友送她的礼物，“列宁格勒出品，”她这么说。
又走了几步，他把枪端起，虽然双脚依然麻木；环视四周，没有一处完好的房子。他的呼吸声很清晰，清晰到自己听得一清二楚；他是连队的一员，这个村子驻扎着德军，德军？他环顾四周，没有德军，也没有战友。
一小时前，天还黑着，他这样想；“趁天黑偷袭村子里的德军，”这是他接到的任务，然后呢？他努力回忆着。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先开了枪，总之一声枪响后一切都乱了；喊声、枪声、爆炸声，好像合奏一样；爆炸？对，他就是那个时候晕倒的。
他想喊，却不知道喊什么。自己认识的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敌人吗？似乎也全被消灭了。他孤零零的，最后看看自己；土黄色的军装，至少刚领到的时候是，现在算是什么颜色？他也看不出；靴子好像漏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漏；钢盔去哪儿了？这不重要。枪早已上膛，还有三发子弹，“应该够吧，”他这样想，子弹打光，有刺刀。
他深吸一口气，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像是疲惫，却又没这么简单。继续走吧，去哪？他自己也不知道；战火好像有意追着他，把他身边的人一一夺走，最后只剩他一个。“真的吗？”他曾这样问自己，好像是的；女友，老师，还有战友，哪个不是？
还有人吗？人？“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看清了，是敌人。举枪、瞄准，这些动作几乎不用思考，敌人也是一样；他和他，就像镜子的里和外，只是看不出谁算是“里”？当然也就看不出谁是“外”。
“砰——”枪声响起，这次，真的安静了。
雪花从空中飘下，落到地上，被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