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闲人14

洗手间水池的镜面上被喷了一团湿气，立刻变得模糊。接着，湿雾像是渗入镜面，缓缓消失，重新变得清晰，露出一张女性面孔。“比上次你给我画的强多了――呐，不许吃醋耍小脾气。”魏离看着镜子，中指指肚轻轻划过脸颊，“行了，过瘾了。”他低头拧开水龙头，用双手接水，用力揉洗着脸。一会儿，关掉水龙头，又用双掌捋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他抬起头，镜子里是没了胡子的自己。魏离摸了摸下巴，咂咂嘴巴：“虽然看着年轻了，但是老子可是响当当一条好汉啊，怎么可以没有胡子呢？”说罢，长叹一声，双手轻拍着沾有水渍的侧脸，离开了水池。水池前还留着他的声音：“这儿的水不错，比卸妆水好用多了……”
街上的行人不多，车也不多。有的人身上已经换上了夹克和卫衣外套了。魏离后脑勺枕着双臂，仰面躺在长椅上，双腿摞在扶手上。他的脸上，搧着一张大大的广告纸。广告纸上面，印有加大加粗黑色字体的“男性专科医院”。
一辆黑色轿车从道路一边驶来，缓缓减速，停靠在路边。黑色车窗徐徐下降，露出了舒强的脸。“小魏！小魏！”舒强冲着魏离喊道。只听见广告纸下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吹气声：“呼――”广告纸猛地一个上扬，然后滑落，平摊在地上。魏离扭头，看见了探出车窗的舒强：“啥事儿啊，强哥？”他放下双腿，坐了起来，靠在椅子上。舒强笑着招了招手：“你来，凑近点我给你说。”魏离脑袋朝右边看看，又朝左边看看，接着起身走到马路牙子上，蹲了下来：“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舒强将手伸到魏离跟前，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魏离笑了笑：“我不是说过吗？我不需要钱。”舒强也笑了：“我知道，你是挺骄傲一人。讲真的，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你这号子人。你这几年一直帮着这俩孩子，哥都记在心里。一开始，我确实不相信你，辅导别人家孩子还不要钱，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可这些年过来，日久见人心，你还真就没开口要过一分好处。哥和你嫂子总想着谢谢你，可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连家里也不来，弄得我和你嫂子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你。昨天的事，南南和我说了。哥知道，照你的性子，你一定不会开这个口的。不怕，我来开这个口。这张卡呢，你就拿着，里面有十万，密码是六个六。你先用着，不够再跟哥说。还有，有什么事呢，别一个人压在心底抗，还有我和你嫂子呢。有我们在，再大的事儿，它都不算个事儿。”他的眼角，笑出了鱼尾纹。魏离看了看卡，然后对着舒强无奈一笑：“强哥，你别听舒南瞎说。昨天我就是闹着玩的，我真没事。”舒强看着魏离，把卡收了回来，叹气道：“好吧。”说完，发动汽车，向前驶去。魏离看着车子离开。突然，一只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将卡扔到人行道上，接着猛地加速，喷着白色尾气冲向远方。魏离的笑容凝固了。
他自言自语道：“这是耍赖皮呀。”然后起身，走到卡的地上，弯腰捡起来，装进口袋里。“老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钱干什么？可是，就是没人信啊。做好人，太难了……”魏离双手揣兜，在人行道上悠闲地踱着步子，偏偏面容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