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霜（一）

第一章
那是元兴十五年，拂霜已经是长安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头牌。
彼时她正如往常在房中轻扫蛾眉，画的是当下最流行的烟罗黛，眉峰尖锐划向耳畔，像是倒影着城外箬水畔最动人的春水。她轻轻拨动耳畔的珊瑚耳坠，对着镜中莞尔一笑，镜中的少女桃面明眸，望之满室生辉。拂霜望着镜中自己姣好的容颜，在夏禾的服侍下，换上一套湖绿色芙蓉曼雪双蒂抹胸舞衣，今天是她登台的时刻。鸨母早早来派人告知，今天有贵客莅临要她好生准备。
酉时已到，她扶着夏禾缓缓下楼，看着楼下坐满的客人，灯火璀璨，墙壁上的纱琏灯照耀的苑内如同白昼，人人都知道今日是覃悦阁最红的霜姑娘登台，宣客满座，言笑晏晏，好不热闹。鸨母见拂霜下楼，赶忙迎上楼去，满脸迎合堆笑上下看了拂霜虚扶着说：“姑娘今日极美，这湖绿色衬得姑娘如同画上走下来的美人一般。美得啊，让老婆子我啊感觉像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到了咱这里，真是院里的福气啊，”说着看了一眼楼下。继续说道：“客人们都等急了呢，今儿来了好几个大家公子，都只等着姑娘呢，可见姑娘声名远扬，有太子太傅的赵公子，宣化府的司马公子，还有威远侯的世子………”只听鸨母一个个如数家珍，拂霜不耐烦地打断：“妈妈小心台阶”，柳鸨母素来知道拂霜的性子倨傲，也不多言，只是在最后登台前说道：“烦请姑娘上心，秀苑里可都指着姑娘呢！“
彼时拂霜已缓缓步入舞台中央，全场突然灯光遍熄，她轻甩水袖，台角的琴师弹指抚琴，她看着纱琏灯那一小撮火光，琴声时而急促时而轻柔，凌波微步，旋转，舞动，旋转，舞动，甩出去的水袖入月色般轻柔，在她的摆动下如同这夜里的精灵一般肆意播撒收放自如，一曲清平乐，一阕白纻舞，让拂霜在这个夜里成为最灵动的舞者，曾几何时，她靠着自己绝美的舞姿征服了来到锦乐院的每一个人。一曲已毕，台下欢呼雀跃，众人异口同声喊道：“拂霜 拂霜 拂霜 拂霜”有的甚至直接向台上撒银票：“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台下慌乱一片，拂霜舞完便偷偷由偏角先上楼休息，而鸨母，向来是知道她的规矩的，便嘱咐众人：“霜姑娘精神不济，接下来是云姑娘的团扇歌。烦请各位恩客坐下听曲儿吧。”
拂霜回到房中仍然可以听到楼下的丝竹之声，她默默走到铜镜前卸下耳畔重重的耳饰，捡起还未绣完的绣品，在烛火下默然行行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