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

花朵总有枯萎时，衰老之人终将逝；
亲人们伤感地守在床边，祷告人诉说着死者重生于极乐天；
年轻人不相信神与奇迹，万物运行有其轨迹；
植物凋零归于尘土，众生死去重返虚无。
老者曾经也是青年，时光轮转剥去容颜；
纵使青春时光多灿烂，夕阳西下终将暗淡；
生命的火烛渐渐短去，衰老的心灵被注入恐惧；
年迈的病痛尚可忍耐，死后的虚无才是无尽的悲哀。
临终之际喘息于床，梦中起身宛至天堂；
灵体漫步于仙境林间，鸟语花香蝶舞翩翩；
前方建筑形如银行，接待者友善相迎头顶圣光；
老人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见，对方自称是重生保险业务员。
老人前世曾签下重生保险协议，来世善恶将纳入统计；
保费并非真金白银，取而代之为戒律善行；
守约行善即按时交纳，恶言恶行算违约须受罚；
守约者意外或老死之时，重生保险也将如约给予重生来世。
一生回忆被依次清点，业务员评价老人已通过检验；
按照承诺老人讲新生于人间，临走之前把来世续签；
转生之门开启天使下来迎接，满怀希望喜悦老人踏上台阶；
老人庆幸死后不是虚无，感谢现在后悔当初。
神圣的光芒分崩离析，老人依旧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与幻想，根本没有什么来世与天堂；
死亡的恐惧再次袭来，垂死的心灵彻底蒙上阴霾；
自然规律无法违背，灵魂不死只是心里安慰。
床头出现了一个幻影，劝说老人坚定信心；
重生幻想并非没有意义，临终关怀也是一种积极；
老人不以为然，说幻影本身也是虚幻；
谎言一旦识破就失去了作用，努力自我安慰也无法遗忘虚空。
呼吸渐渐变得微弱和急促，分子随呼吸进进出出；
过去和现在虽是同一个自己，物质组成从未始终如一；
老人中部分来自云朵，云朵中部分来自花朵；
花朵的血液中残留着花猫，花猫的记忆中残存着飞鸟；
生命的流动永不停止，哪怕死后依旧如此；
火葬的尸骨重归泥土，天葬的血肉随鹰飞舞；
花猫长眠绽放花朵，花朵凋零聚成云朵。
生命以一种形式死亡并以另一种形式新生，物质能量的流动本身也是一种重生。
花朵总有枯萎时，衰老之人终将逝；
亲人们伤感地守在床边，祷告人诉说着死者重生于极乐天；
老人平静地停止了呼吸，生命的能量开始了新的轨迹；
无需寄托神灵来克服恐惧，重生本是自然规律。
2018.12 于心动独立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