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卷（飒）】万象之落/《神树》歌衍(4)

所以在已过午夜的时候，往往还能在议事厅找到他。这时卷儿正披着一件紫色的长袍，捏着一份信稿站在大陆地图前，他的长发就垂落在身后。那个修长瘦削的影子昼夜不息，沉静如宫殿后那方永不起风的大湖，不管投去什么都不兴波澜。
卷儿转过身去时，看见那个赤着脚走来的孩子。绒绒披着睡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而大厅里只剩下卷儿身边的夜光石让他周身这一圈保持明亮。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下来？”卷儿触到绒绒的手，手冷，忽然让他想起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凉了。他要把外袍解下来披到绒绒身上，然而绒绒忽然摇头：“你不冷吗？”
“我不冷。”
“我其实一直知道你晚上总在这里，每次我走到楼梯，就能看到夜光石的光，有点泛绿。”绒绒望向光源，那块石头像是黑暗中的烛火，但它没有温度。
“我在这里。”卷儿也看了一眼那块夜光石，接着回转目光，“你该去休息了，如果有什么要问我的，可以等到明天上午。”
“……我没什么要问的。”绒绒顿了一下，“我想让你送我回去。”
寝殿在议事厅上面，而祷告室在寝殿楼上。卷儿想了想，收起文稿，一只手举着夜光石，“那我送你回去吧。”
楼梯间灯火昏暗，但那层白光在他们身边像打开了一个小结界，笼罩着他们两个。绒绒几次有回头看他的冲动，但没有。
卷儿注视着少年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此刻的少年王比起飒走之前，好像沉默了很多；虽然飒并没有走多久，似乎也才一年。
——因为朝夕相处，他们之间比起一年以前熟悉了很多；但偶然间他回忆起的，少年带着笑对他眨眼，说起自己兔子的那个下午，被发现忽然成了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不太自然的画面。
走到寝殿门口，绒绒做出请进的示意。卷儿其实熟悉这里，只是几乎没有在这种时候来过。房间里壁炉燃烧着，要比议事厅温暖很多，卷儿不太明白绒绒想做什么，就站在壁炉前。
“我想和你……聊天。可以吗？”
他发现少年的眼中有少见的殷切。于是他也坐下了，他们就坐在床边。
“祭司……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我说过了，有话想问我的话，就留到明天。”卷儿笑了笑。
“……好。那我想请你在这里休息。”
“嗯？你说什么？”
“祈祷室在楼顶，没有炉火，也没有一张像样的床。我只希望你好好休息哪怕一晚也好。”
绒绒看起来很固执。但卷儿在这时也肯定一样固执，“这当然不行，我不能在王的寝殿休息。”
“……他走以后，我就再也摆脱不了这个身份了。”绒绒偏过目光。
“什么？”
“王。”
“……”
“他是我永远的哥哥。和别人都不一样的，会叫我名字的人。而且，我原本以为你也是。”
“我……？”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见过你吧。其实我的记忆已经不清楚了，那时的画面都是很零散的，但我记得你身上有一种味道……”绒绒盯着卷儿，“树木的味道，或者某种植物的气息，说不清楚怎么来的，我也忘了怎么闻到的，我只知道这个气息让我很向往，也很信任，而它让我辨认出你，想起那种像亲人一样的感觉，所以我以为你会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