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开花

铁树开花
存存伸出自己的手去摸铁树的树叶，上面已经冻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是一种粗糙的感觉，就是它看上去那样，矮不起眼，有点扎人的眼睛。
它丑，臭得要命，活该在这里积灰。
可爷爷为什么偏要把它摆在家门口呢？
妈妈曾经也叨叨过，说要把这个“歪瓜裂枣”搬走，给扔掉。爸爸说，给老人留一个念想，爸还等着它开花呢。就像买彩票一样，是不是，万一哪天开了呢，每天看看它还不要花钱呢……诶，摸到花了！我要杠上开花了!
他们的交谈通常只在桌子上进行，比如麻将桌、餐桌、可能电视机前那一张茶几也算吧，到了我的书桌前，他们却异常的安静，不过他们也很少同时出现在我书桌前，可能是因为爷爷的房间就在我房间旁边，他喜欢安静。
这铁树有一根厚实的茎，如果把它植在平实的土地上，想必它下面能够生长出一棵树吧。但是它只住在一个大大的花盆里，坐在家门口的冷冷硬硬的石阶上，这是它一生的待遇，这也许是生来注定的。
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出门了，他的步伐也就最多止步在家门口，就像我还是个小小人的时候一般，我喜欢拔在大门口看着外面的街，因为妈妈说我的脚不能走出这门槛，所以我就尽量地伸长脖子，探出自己的脑袋。爷爷就搬一个小板凳在门口，热的时候会带上那么一只蒲扇，他的眼睛凝固在门框之中，门框里面是不断流动的老旧胶卷，边幅上会扎进那铁树丑绿丑绿的叶子，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种调和，可能是因为外面的世界是一直变幻多端的，也是美丽诱人的，所以能够看出一种莫名的韵味。
爷爷到底喜不喜欢这棵铁树？
爷爷几乎没有去理睬过这棵铁树，铁树也没有理睬过爷爷。有时候会感觉，家门口有两盆植物，一棵四季常青，一棵逐渐衰老。没有人愿意去在意这件事情，我们都想让它顺其自然，所以有人因为铁树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开不了花就把它扔掉的话，就显得十分的无理，而爷爷恐怕是不会答应的吧。
我不知道，爷爷后来开始不说话了，不和任何人，包括我。
有一次，我看见他拿起花洒，在洗刷铁树的叶子，他说铁树不久就要开花了，想让她变得漂亮一点，像个有花开的树一样。
所以我嫉妒这铁树。
后来，在两个蓝衣服戴手套的人把铁树搬走的时候，我看见了铁树在阳光下抖落下的呛人灰尘，就好像是它突然之间学会了反抗一般，让两人狠狠地咳了一番，眼泪直流。
我突然就想那么一狠心，回过头，不看那些升腾而起的灰尘。
哪怕在我回过头的一瞬间，铁树开花，我也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