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行沙.01：黑

男人靠着右侧的墙，把全身的重量都拜托出去，左臂抱胸，一动不动托着右臂，一支没有点燃的烟在右手手指间游走，时不时放到嘴里抿一抿，在烟嘴上留下个牙印。
突然的拉伸感让男人吓了一跳，“爸爸，还没好么？”“快了，等里面的人出来，咱就进去。”说着伸下左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
“咔哒”，厕所的灯由红转绿，从厕所里出来的青年侧过身子挤进我身后的车厢。没等男人开始行动，从我对面车厢窜出一个老汉，带着阵风，一把把门撑住，推，转，关，一气呵成，“咔哒”，红灯又亮了。
缩回口袋的烟探出头，回到手指间继续游走，接着烟嘴上的印又深了一点。依然来自衣角的拉伸感，男人把重心移回自己身上，拍拍衣服，压低身子整理孩子被揉乱的头发，“等一会，里面还有人……”
看着对面男人的下巴，应该挺扎手的。下意识摸摸胡子：嗯，剃过的。
前面车厢的窗户一只只被染黑，而且还在迅速扩张，但等回过神来，已经被吞没。
“轰……”
01
我今年不想回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想法，也许是昨晚整理行李的时候，也许是早上收拾桌面的时候，也许是刚才想起哥哥的时候，或许吧。
哥哥比我优秀许多，优秀太多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是领着全家最高的工资；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放着，等你哥来了解决”；大学时代就带回了嫂子，今年儿子两岁了，和男人的孩子一样大。
父亲喜欢在酒桌上把大儿子小时候的糗事当做笑谈，和朋友们炫耀。酒杯里的液体摇晃着，映出父亲的自豪。
“哥几号回来。”
“问这干嘛。”
“就问问。”
“18号。你不要睡过头，要赶上火车。”
“嗯，知道了。”
挂了老妈打来问情况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8号。和宿舍里其他人一样，我们都是今天的火车，因为学校宿舍明天锁门。用最后几件衣服填满行李箱，撑着笔记本电脑，不让它撞来撞去。拉上拉链，目光在桌子上扫过一遍，嗯，没有要带的了。
叫的一辆出租还没到，坐在立起的行李箱上，算一算，距离见到哥哥还剩十天。不想回家。就算相处了十几年，我依然觉得哥哥很可怕，不仅仅因为对父母管用的那些小把戏瞒不住他，更多的，是想象不出看到几个月前临阵脱逃的我，哥哥会用什么眼光。我除了回家，无处可去。
“咔哒”，从另一间厕所门后，出来一个女青年，男人迅速抱起孩子，带着阵风，撑住没关上的门，成为下一个胜利者。
前方的车窗一只只被点亮，成块的阳光灌入车厢，奔腾着向我袭来，再一次把车厢填得满满当当。
“轰……”
歪着头看出去，窗外除了山，还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