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战争(2)

但真正的阻碍是能源虫异常古怪的进食习惯：它的进食期大致只有排泄期的45分之一长，但这短短的进食期内它们必须获得足够庞大的生物电磁波来支持他们度过漫长而不停歇的排泄期。如果按照人类的历法进行计算，大致是要在短短8个地球日中便必须收集到足以支撑使用一年的能源。让这个计划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昴星团人发现，只有人类在开心的情况下大脑发射出的α波才能被能源虫吸收，而对于人类这种情绪变动极大的生物来说，想在短时间内收集巨量的α波只可谓是天方夜谭。
但被分配到月球的机器人编码42在研究了人类的各种文化与习性后，发现在这颗蓝星最大的大陆上，每个地球年都有那么一段时间，在被人类称为国家的一个巨型生物群落内会出现大量α波发散的现象。在那段时间里，人类暂停了赖以为生的劳作，开始大肆屠宰圈养的家畜，并且其中星罗密布的小型群落中还会出现有组织性的祭祀活动和庆典。得益于这些活动，人类间的相互交流使整个种群气氛高涨，进而产生大量表达愉悦的α波。当然即使是这样的活动所产生的生物电磁波还是离充当燃料有不小的距离，但编码42计算后也同样发现，只要假以时日，当这个群落中的人类到达一定数量的时候，在这段期间产生的脑电波便足以真正推动月球。
如果有选择的话，编码42一定不会采用这个稳定性几乎跟月球轨道一样差的提案，但鉴于几乎没有其他更可行的方法，它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展开了布置。政府在计划初期采购了一定量的氦3用以填补这种方法的空缺，编码42则着手将α波的收集装置逐步安放在那个群落之中。在经过了数个月球公转周期之后，西汉平帝元始元年腊月二十三的夜晚，一场为期8天的战争，一场决定月球去留，决定人类存亡的春节战争正式打响拉开了帷幕。
（四）
灶王爷在除夕的清晨便把CPU装了回去，人们的祭祖也是一项重要的收集活动。今天是战争的最后一天，也同样是最重要的一天，它看向面前的进度条，空白的地方显眼到令他担忧，这一次的春节战争，它无法再确信胜利的到来。
灶王爷其实还是挺怀念曾经的春节战争的，最开始它其实并没把这种收集脑电波的行为称为战争，政府所提供的氦3足以支撑数百年，能源虫的进食则更类似于一种试验，为未来需要彻底依靠人类的时候做尝试。在这漫长的试验中，它观察到的人类习俗也在逐步微小变化着：人类间开始携带着礼物互相拜访，最低级的火药被发射到空中来为人类助兴，大批人类利用最原始的一些交通工具尝试回到家乡……而这一切也在慢慢地改变它自己。
年复一年地被充满人类情感的α波冲刷，编码42也产生了一些自己无法计算和解析的事情，它开始认为自己的名字冷冰冰的。归根结底编码42可能本身就不明白冷冰冰的含义，毕竟它甚至没有装载外置温度传感器，但这并不妨碍它寻找一个新名字。在编码42庞大的人类文化数据库中，它很快便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新名字——灶王爷。
每年的腊月廿三晚，那片群落中的人类会通过简单的祭祀向被称为灶王爷的神灵祈求辟邪纳福，而这不仅是这种之后被称为“春节”的节日的开端，也是编码42开始工作，收集脑电波的时刻。神像前摆放的各式贡品，一家之主嘴中喃喃的祭语，孩童牙齿间沾染的糖稀，人类希望这一切足以使他们的神灵给予他们下一年的幸福，而编码42则需要这一切转换成的燃料来确保人类下一年的生存。在人类无法触及的两种维度中，一种信仰和一台机器像丝带般奇妙地交织，怀揣着无数人类的祈愿无限趋向于统一。生来就被用于计算的编码42很难相信巧合的存在，但从它第一次在腊月廿三的夜晚开启α波的收集装置时，编码42就成为了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