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
医生早已惊骇得失声,而护士则与产妇一同尖叫。他们的瞳孔都因恐惧而急剧收缩,而产妇,她的瞳孔在瞬间变为只有针尖般细小。她的心脏每跳动一次,近乎纯白的眼球上便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点,密布着,代表每一次细微的腐化。生产的过程是如此痛苦且漫长,以至于产妇终于解脱时,她的眼球已化作两汪黑色的脓水,散发出阵阵恶臭。地球上的任何生物,它的眼睛一旦接触到那脓水,会在瞬间腐败,有如黑泪般流出眼眶。
产妇的肚腹隆起,皮肤薄得像纸,随时会破裂,释放出皮下葡萄串状的堆积物。她的腰椎断折,呈现出夸张的角度。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她的声带严重受损,再也不能尖叫。于是产房中只有粗浊恐惧的呼吸声,以及护士在独自尖叫。
上,下,上,下。皮肤横向撕裂开,血雾从伤口喷出,冒着热气。那丑恶的生物出现了。那本该永远遭受囚禁与诅咒,几乎与宇宙同时诞生的上古邪神。它在黑暗与混沌中捕获一只梦魇,命令它携带上自己疯狂的欲望,邪恶的思想,还有那叫人战栗的基因,寻求祭品,孕育出全新的自己。它便无需在凝滞的时空中饱受煎熬。它将重新控制这宇宙,为它带去灾难与恐惧。
梦魇进入女子的睡梦,在睡梦中进入她的身体,尽情泄欲凌辱。古老的种子在子宫中发芽生长,汲取养分,等待着成熟,脱出。
护士万分惊恐地盯着古神后裔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目前它还只是灰色的肉块,但它黏滑带血的皮肤下布满蠕动的球状物,皮肤表面斑纹无时无刻不在变换,深浅不一,杂乱无章又催人呕吐。那只能在死物或是邪恶本身中窥见的灰色,就足以让人发狂。
在炽热的血雾中,灰色的皮肤裂开,一颗眼球浮现,旋即眼皮紧闭。护士只看了一眼,便被恐惧裹挟,到达另一个世界。那里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痛苦,她会和那无数不幸的灵魂一起,尖叫尖叫尖叫,凄厉地,亘古地。宇宙在他们的尖叫声中膨胀坍缩,数以亿计次,直到空间彻底消失,时间也不复存在。而他们仍将在虚无中尖叫。只因他们都曾见过古神的真眼。
血肉流动,成串的眼球陷入灰色胶质,翻腾后又浮出肉体。此时的皮肤变得色彩斑斓,却无法产生任何美感,那颜色尖锐且突兀,只会将人拖入恐怖。它由一根长长的触须支撑——上面覆满纤毛,被它触碰到的人皮肤必会溃烂——整体形象有如连带着长长脊椎的大脑。产妇的挣扎变得微弱,更令人不安的沉寂出现。怪物的眼球在活动,除此之外它却没有显示出任何生命迹象。没有起伏,不会搏动,因为它的本质不是生命。这邪恶的神,死亡的化身,占有的有机物仅用于摆脱束缚,降临,折磨可怜的生物。
护士的眼睛在瞬间失去所有生机。她的肉体依旧活着,她却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着死亡。只剩医生了。此时他开始哭泣,出于恐惧也只能用徒劳地用手掩住嘴,泪水胡乱滑落。
于是年轻而又古老的外神,恶灵,低语着,睁开它全部的眼。绚烂丑陋的光芒在瞬间彻底爆发。明亮的地狱便是如此。手术室内温度持续升高,胶状的肉团膨胀生长,在侵蚀殆尽宇宙前绝不停息,有如癌症,有如怀孕。墙壁即将融化,狂暴中充斥着欲望的不详吟唱穿透星系,全人类都将暴露在目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