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之末

他从外地回到家乡，在潦草的秋天。沿途一片黄色，大地在忙碌的收割后呈现出生命垂暮的萧条。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风里飘来荡去的落叶，衰老而沧桑。
隔着车窗，这条通往家乡的唯一一条路上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汽车嘟嘟着以远超它年龄的速度奔驰于县城的肠道上，排泄到需要它的村庄。
车上人声嚷嚷，他头倚在窗上。人们聊天的声音对他而言像催眠一样使他昏沉沉想睡去，发动机的嗡嗡声和车轮带动的振动却总是不失时机的把他拉住。他想起被父亲和母亲拉扯的情景，他徘徊在接近痛苦的不知所以中。
汽车驶过一片树林，那些年轻的杨树在季节的更迭中变换着造型，仿佛有意附和它脚下的土地。远处的山从光秃的树冠上探出头来，落日洒下今天最后一缕光芒，顺着余晖的方向，他看到熟悉的地方。
人们坐在车上，追赶着太阳，又像是在追赶时间。他感觉时间被甩在后面，常常是这样，似乎在倒退的风景中他可以看到以往。
眨眨眼，恍惚中，他看到一个男人带着妻儿骑在一辆老式的笨重自行车上，随即消失在视界中。汽车往前，一小男孩骑着车飞驰而过，紧接着一大堆小孩和车子飞驰而过。他还在好奇为什么这些人可以骑这么快，这时一个年青小伙和一漂亮而青涩的姑娘牵着手走在路旁。她的眼睛清晰而明朗，一下勾住他的魂神，他并没有好奇为什么走路的人都可以和汽车并驾齐驱，他似乎想起点别的。
汽车终于追上那个小男孩，他看到萧索的黄昏里，一个熟悉的面孔，在那辆熟悉的老式自行车旁边，独自抹着眼泪，他推着车一点点往前腾挪，可他实在无力，撇下车向前跑去，他不停地擦着眼泪。起风了，一滴泪夹在风中从开缝的窗口吹进来，轻轻的，吹到他的眼角。外面的树慢下脚步，他看到小孩用袖子捂着眼睛，他感觉脸上凉凉的。窗外的景色定格下来，暮色里，小男孩低着头走了，他看到映在窗上一张泪水从横的脸。